福順布莊的櫃台後,陳萬春攥著賬本的手在發抖。
賬上的數字,他看了半天也沒算出個結果。
小夥計端來的茶水涼透了,他也沒碰一口。
他滿腦子都是昨天拒絕張永的場景。
“陛下想跟你合作”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可他當時嚇得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隻一個勁兒推脫。
“掌櫃的,您都坐這兒半天了,要不要再看看今天的布樣?”
小夥計小聲提醒。
見陳萬春沒反應,他又補充道。
“剛才街上的報童還在喊,說陛下追封於少保的事,百姓都誇陛下是明君呢。”
“明君也不能得罪啊!”
陳萬春猛地拍了下櫃台,聲音都變了調。
“勳貴搶錢也就罷了,陛下要是動了怒,咱們全家都得掉腦袋!昨天我拒了陛下的好意,你說陛下會不會記恨我?”
“那……那咱們怎麼辦啊?要不要去給張公公送點銀子賠罪?”
小夥計也慌了。
“送銀子?要是送不好,倒成了行賄!”
陳萬春站起身,在櫃台後踱來踱去。
突然,他停下腳步,咬咬牙道。
“不行,我得去玄武門找張公公!就算不能合作,也得跟陛下表個態,說我不是故意拒旨,隻是膽小!”
他脫下沾著絲線的布衫,換上僅有的一件青綢袍。
又從賬房裡取出二兩銀子揣在懷裡。
才對小夥計道。
“店裡你盯著,我去去就回,要是有人來買布,按原價賣,彆多要。”
出了布莊,陳萬春沿著街往玄武門走,腳步發虛。
街上的百姓還在議論報紙上的事。
有人說:“陛下連景泰帝都敢正名,肯定是個敢作敢為的。”
有人說:“皇莊交稅是好事,以後國庫有錢了,說不定能減租子。”
可這些話聽在陳萬春耳朵裡,隻覺得更緊張。
陛下越英明,越容不得彆人拂逆!
到了玄武門外,兩個錦衣衛校尉正站在門邊。
見陳萬春穿著綢袍,卻一臉惶恐。
其中一個校尉嘴角帶著笑,主動開口。
“這位掌櫃,可是來給張永張公公帶信的?”
陳萬春愣了一下,連忙點頭,聲音都在抖。
“是……是!小的是城南福順布莊的陳萬春,昨天張公公來過店裡,小的……小的想跟張公公說句話。”
“不用急,”
另一個校尉語氣溫和,指了指門邊的一張木桌。
“桌上有紙筆,你把想說的話寫下來,我們替你交給張公公。今天你是第三個來送信的了,早上還有個瓷窯的掌櫃、一個糧行的掌櫃來過,都是找張公公的。”
“第……第三個?”
陳萬春眼睛一亮,心裡的石頭落了一半。
原來不止他一個人害怕,還有彆人也來表態度,看來陛下不會單獨怪罪他!
他走到桌前,拿起筆,手抖得寫不成字。
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寫下。
“小的陳萬春,謝陛下不棄,願與皇莊合作,隻求陛下護佑,免遭勳貴刁難。”
寫完後,他又仔細看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交給校尉。
掏出懷裡的二兩銀子。
“小的沒什麼好孝敬的,這點銀子……”
“掌櫃的收回去,”
校尉擺擺手。
“張公公說了,不收商戶一分錢,你隻要寫了信,我們肯定送到。等張公公看到了,說不定會親自去店裡找你。”
陳萬春連忙把銀子揣回去,對著校尉作揖。
“多謝二位官爺!多謝官爺!”
說完,他腳步輕快了些,往布莊走。
心裡踏實了,連街上的陽光都覺得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