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璋打開刑部值房的門。
見張永站在門外,手裡還提著個食盒。
他連忙側身讓道:“張大伴快請進,剛還想著派人去問時辰,沒想到您親自來了。”
張永笑著擺手。
“不進了,皇爺那邊剛陪皇後回宮換了身常服,估摸著申時前就能到暖閣。”
他把食盒遞過去。
“這裡麵是禦膳房剛做的綠豆糕,天熱,墊墊肚子,等會兒彙報起來有精神。”
陳璋連忙雙手接過,躬身道。
“多謝張大伴體恤,臣記下這份情了。”
張永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是個乾實事的,皇爺看重你,咱家自然得護著點。”
“記住,彙報的時候撿實在的說,皇爺最煩虛頭巴腦的套話。”
陳璋點頭。
“臣明白,巡查的每一件事都有憑證,絕不敢摻半句假。”
張永笑笑,轉身往門外走。
心裡暗自琢磨——這陳璋跟那些隻會掉書袋的讀書人不一樣,查案時敢碰硬,說話辦事都有章法,難怪皇爺要特意派他去北直隸巡查。
看著張永的背影消失在刑部回廊。
陳璋立刻關上門,把食盒放在案角。
他轉身從書架上抱下三個厚厚的冊子。
冊子封麵寫著“北直隸巡查實錄”,邊角都磨得起了毛。
這是他三個多月來,踏遍北直隸十六府、七十二州縣,一筆一劃記下來的實情。
他坐在案前,快速翻看著冊子。
指尖劃過“順天府稅銀貪腐案”幾個字。
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這案子牽涉到順天府尹的小舅子。
當初查案時,對方還拿吏部尚書的帖子來壓他。
幸好他早有準備,找了三個稅吏當人證,才把人拿下。
翻到“河間府冤獄案”時。
陳璋的眼神軟了些。
那是個賣豆腐的老漢,被誣陷偷了地主的銀子,打了三十大板下了獄。
他巡查時正好遇到老漢的孫子攔路喊冤。
連夜提審卷宗,才查出是地主勾結牢頭栽贓。
最後不僅放了老漢,還判地主賠償損失。
“這些案子,皇爺看了應該會滿意吧?”
陳璋喃喃自語。
他把冊子按順天府、河間府、保定府的順序理好。
又從抽屜裡拿出一疊供詞和憑證,夾在冊子裡麵。
這才放心地起身,往皇宮趕去。
此時的皇宮,暖閣外的石榴樹開得正豔,火紅的花瓣落了一地。
陳璋趕到時,離申時一刻還差兩刻鐘。
他沒敢敲門,就站在廊下的陰影裡等著。
手裡緊緊攥著冊子的封脊,手心沁出了細汗。
小太監見他站在那兒,連忙端來一杯涼茶。
“陳大人,天熱,喝杯茶解解暑,皇爺還在回宮的路上呢。”
陳璋接過茶杯,笑著道。
“多謝小公公,不礙事,臣等皇爺是應該的。”
他抿了口茶,目光落在暖閣的門扉上。
三個月前,皇爺親自召見他,說“北直隸是京師門戶,吏治不清則百姓不安”。
給了他按察使的印信,讓他“隻管查案,不管是誰,有朕給你撐腰”。
如今他帶著滿冊的實情回來,總算沒辜負這份信任。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腳步聲。
陳璋抬頭一看,朱厚照穿著一身藏青色常服,正快步走來,身後跟著張永,手裡捧著個茶盞。
陳璋連忙迎上去,躬身行禮。
“臣陳璋,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厚照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陳愛卿,朕不是說申時一刻見你嗎?這還差兩刻呢,你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