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邦和陳璋剛走出暖閣。
朱厚照就轉頭對張永道:“張永,傳朕的旨意。”
張永連忙躬身。
“奴婢遵旨,請陛下示下。”
“大明十三省所有布政司,自今日起,專心打理民生事務。”
“稅賦征收、農桑水利、地方安撫,這些是你們的本分。”
朱厚照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司法之事,概由按察司獨立辦理,布政司不得乾預分毫,違者,革職查辦,永不錄用!欽此。”
張永一字一句記在心裡,不敢有半分差錯。
“奴婢記下了,這就去司禮監擬旨,蓋印後送往內閣走流程。”
“嗯。”
朱厚照點點頭。
“李東陽要是問起緣由,你就告訴他,刑部近期統計了北直隸案件,布政司乾預的案子裡,冤案占了八成還多,朕此舉,是為了還天下百姓一個司法公正。”
“奴婢明白!”
張永躬身應道,轉身快步走出暖閣,腳步急促。
這倒聖旨關係重大,耽擱不得。
五月的陽光毒辣。
宮道上的石板被曬得發燙。
張永一路小跑,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卻顧不上擦。
司禮監的值房裡,幾個秉筆太監正在整理公文。
見張永進來,連忙起身。
“張公公,您怎麼這麼急?”
“陛下有旨,即刻擬詔!”
張永喘著氣,把朱厚照的旨意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按這個意思寫,用詞要嚴厲,還要寫清楚‘十三布政司’‘不得乾預司法’‘違者革職永不錄用’,一個字都不能錯!”
“是!”
秉筆太監不敢耽擱,立刻鋪好宣紙,拿起朱筆,飛快地書寫起來。
筆尖劃過紙張,沙沙作響。
不多時,一道字跡工整的聖旨就擬好了。
張永拿起聖旨,仔細看了一遍,確認和陛下的旨意分毫不差,才道:“蓋印!”
旁邊的太監連忙捧來皇帝的玉璽,在聖旨末尾重重蓋下。
鮮紅的印泥落在明黃的宣紙上,格外醒目。
“走,去內閣!”
張永卷起聖旨,揣在懷裡,又快步往外走。
陛下交代的事,必須儘快辦妥。
內閣值房裡,李東陽正坐在案前批改奏折。
五月的暑氣透過窗欞鑽進來,讓他有些心煩,手裡的朱筆頓了頓,忍不住歎了口氣。
最近陛下動作頻頻,又是辦報社,又是整軍餉,現在又突然讓刑部統計司法案件,他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
就在這時,值房的門被推開。
張永捧著聖旨走進來,躬身道:“李首輔,陛下有新的聖旨,讓奴婢送來走流程。”
李東陽心裡一動,放下朱筆。
“陛下又有何旨意?”
張永展開聖旨,遞了過去。
“首輔您自己看便知。”
李東陽接過聖旨,目光落在上麵,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大明十三省布政司,專司民生,不得乾預司法……”
“違者革職查辦,永不錄用?”
李東陽喃喃念出聲,手指在“不得乾預司法”幾個字上輕輕敲擊。
“陛下這是要徹底斬斷布政司的司法權啊。”
他抬起頭,看向張永。
“張公公,陛下為何突然下這道聖旨?布政司乾預司法雖有不妥,但也是沿用多年的慣例,這麼一刀切,怕是會引起不小的震動。”
張永按照朱厚照的吩咐,回道:“李首輔,陛下也是無奈之舉。”
“刑部近期統計了北直隸近三年的案件,布政司乾預的案子共有一百三十七件,其中冤案就有一百零九件。”
“多少百姓受了委屈,有的賣地湊錢,有的流放病死,陛下看了統計冊,心裡實在不忍,才下了這道聖旨。”
“一百零九件冤案?”
李東陽心裡一驚,手裡的聖旨差點掉在案上。
“竟有這麼多?”
“千真萬確。”
張永道。
“刑部的韓尚書和陳按察使,花了兩天兩夜翻遍卷宗,統計得明明白白,涉案官員都列在冊子上,陛下都看過了。”
李東陽沉默了。
他知道,陛下這是占住了“司法公正”的大義,誰也反駁不了。
布政司乾預司法,確實積弊已久,裡麵牽扯著太多利益勾結。
以前沒人敢動,是因為牽扯太廣,怕得罪半個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