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停在暖閣外的廊下,腳步剛頓住。
就聽見裡麵傳來朱厚照爽朗的笑聲。
“大伴兒,你說待會兒李東陽會不會過來?”
張永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幾分篤定。
“回皇爺,李首輔素來為國為民,對宗室藩王之事更是上心,得知給寧王加護衛的旨意,必定會來勸阻。”
“哈哈哈!”
朱厚照的笑聲更響了。
“朕就知道他會來!這老臣啊,忠心是真忠心,就是有時候太謹慎,總怕朕年輕犯糊塗。”
李東陽站在廊下,整個人都懵了。
原來陛下早就猜到自己會來,還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他心裡的疑惑瞬間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哭笑不得。
自己急急忙忙跑來勸阻,沒想到早就被陛下看穿了心思。
既然來了,也聽到了陛下的話,總不能轉身就走。
李東陽定了定神,對身邊的小太監道。
“勞煩通稟一聲,內閣首輔李東陽,求見陛下。”
小太監連忙躬身,快步走進暖閣,高聲唱道。
“啟稟陛下,內閣首輔李東陽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朱厚照的聲音帶著笑意。
李東陽整理了一下官服,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暖閣。
暖閣裡檀香嫋嫋,朱厚照坐在主位上,手裡端著一杯冰鎮酸梅湯,臉上帶著笑意,絲毫沒有被打擾的不悅。
張永站在一旁,見李東陽進來,微微頷首示意。
“老臣李東陽,參見陛下!”
李東陽躬身行禮,動作一絲不苟。
“首輔免禮,坐吧。”
朱厚照擺擺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朕知道你今日來,是為了給寧王加護衛的事吧?”
李東陽剛坐下,聽到這話,心裡又是一驚。
陛下不僅猜到自己會來,還精準地知道自己的來意!
他連忙起身,再次躬身。
“陛下聖明!老臣正是為此事而來!寧王朱宸濠野心勃勃,暗中招兵買馬,囤積糧草,若給他加一千護衛,無異於養虎為患,恐生禍端啊!”
朱厚照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首輔彆急,先聽朕把話說完。”
他放下酸梅湯,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
“朕問你,寧王想要護衛,是為了什麼?”
李東陽愣了一下,答道。
“自然是為了擴充實力,日後便於謀逆!”
“沒錯!”
朱厚照點點頭。
“他想要護衛,朕偏要給他,但這護衛,得是朕的人!”
李東陽瞳孔一縮。
“陛下的意思是……”
“朕已吩咐陸炳,從錦衣衛裡挑選一千名精銳死士,偽裝成普通士兵,去寧王府當護衛。”
朱厚照緩緩道。
“這些人,表麵上是寧王的護衛,實則是朕安插的眼線,寧王的一舉一動,包括他的私兵訓練、物資囤積、與外藩的往來,都會被一一記錄,每天通過密信稟報給朕。”
“而且,這些護衛的軍餉、糧草,都要由寧王府承擔——等於朱宸濠在用自己的銀子,給朕養士兵!”
李東陽的嘴巴微微張開,眼裡滿是難以置信。
他怎麼也沒想到,陛下看似草率的決定,竟然藏著如此深的算計!
朱厚照繼續道。
“等這一千護衛在寧王府站穩腳跟,摸清了他所有的底細,陸炳就會找兩個‘師出有名’的由頭,比如護衛尋釁滋事、私藏違禁物品,到時候朕再下旨,不僅要撤銷這一千護衛,還要連他原本的三百護衛也削掉大半,隻留一百人看守王府。”
“到時候,這一千名錦衣衛精銳全身而退,還能把寧王府的虛實、私兵的部署、糧草的藏匿點都帶回來,朱宸濠等於親手把自己的底牌送到朕的手裡!”
“他費儘心機求來的護衛,到頭來成了扳倒他的利器;他花自己的銀子養的兵,最後成了朕的戰力——首輔覺得,這買賣劃算不?”
暖閣裡靜得隻剩下檀香燃燒的細微聲響。
李東陽坐在椅子上,手指微微顫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靠,陛下的想法真特麼的損!
可轉念一想,這計謀又高明得讓人拍案叫絕。
既不打草驚蛇,又能摸清底細,還能借藩王的錢養自己的兵,最後再一舉削弱對方,簡直是一舉多得!
他站起身,對著朱厚照深深一揖,語氣裡滿是敬佩。
“陛下聖明!老臣目光短淺,隻看到表麵的風險,卻沒看到陛下深謀遠慮的布局,是老臣冒昧了!”
“首輔不必自責。”
朱厚照擺擺手。
“你能為大明江山著想,朕很高興。”
“隻是此事事關重大,絕不能泄露半分。”
朱厚照的語氣陡然變得鄭重。
“若是讓朱宸濠知道了朕的計謀,他必定會狗急跳牆,提前起兵,到時候江西百姓就要遭殃,朕的部署也會被打亂。”
李東陽連忙道。
“陛下放心!老臣以項上人頭擔保,今日之事,絕不會對任何人提及,包括內閣的其他閣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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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朱厚照滿意地點點頭。
“聖旨的事情,就勞煩首輔回去票擬,儘快頒發下去,越越快越好,免得朱宸濠起疑心。”
“老臣遵旨!”
李東陽躬身道。
“陛下還有其他吩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