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山山區,夜黑風高。
左良玉大營連綿十數裡,燈火在夜色中如同繁星,但在這繁華之下,卻湧動著不安的暗流。連日征戰不利,糧草匱乏,軍心早已浮動。馬進忠與王允成之間的矛盾,更是人儘皆知,隻是懾於左良玉的積威,暫時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馬進忠在自己的營區內,最後一次巡視。他麾下的核心將領和親兵家丁都已得到密令,甲不離身,刀劍在手,隻等子時信號。營中氣氛壓抑,士兵們雖然不明就裡,但也能感受到山雨欲來的緊張。
“都打起精神!今夜可能有變,聽我號令行事!”馬進忠壓低聲音,對幾名心腹叮囑道。
“總兵放心,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距離子時越來越近。馬進忠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他不斷派人打探王允成部的動向和中軍大帳的動靜。
子時將至,約定的方向,依舊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舉火的跡象。
馬進忠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難道秦良玉那邊出了變故?還是這本身就是一個圈套?
就在他焦躁不安,幾乎要放棄計劃之時——
“總兵!快看!”一名親兵突然指著大營東側外圍的方向,低聲驚呼。
隻見那裡,一點火光猛地亮起,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醒目!緊接著,第二點,第三點……三堆烽火呈品字形燃起,火光跳躍,正是約定的信號!
來了!
馬進忠精神大振,所有的猶豫瞬間拋到九霄雲外!他猛地拔出腰刀,對左右厲聲喝道:“舉火!發信號!兒郎們,隨我清君側,誅國賊左逆!殺!”
刹那間,馬進忠營區內火把齊明,如同白晝!早已準備就緒的士兵們發出震天的呐喊,在馬進忠的帶領下,如同決堤的洪水,並未直接衝向中軍,而是凶猛地撲向了鄰近的、屬於王允成部的營寨!
“馬進忠反了!”
“敵襲!是馬進忠的人!”
王允成部猝不及防,瞬間陷入一片混亂。他們本就對馬進忠心懷警惕,卻沒想到對方敢率先發難,而且來得如此凶猛!營寨柵欄被輕易衝破,雙方士兵立刻絞殺在一起,火光、刀光、呐喊聲、慘叫聲響成一片!
這突如其來的內訌,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引爆了整個左良玉大營!
中軍大帳內,左良玉被震天的喊殺聲驚醒,他披衣而起,衝出帳外,隻見東麵火光衝天,殺聲震地。
“怎麼回事?!”左良玉又驚又怒。
“大帥!不好了!馬進忠突然造反,正在猛攻王總兵的營寨!”親兵倉惶來報。
左良玉隻覺得眼前一黑,氣血上湧!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左良玉咬牙切齒,“快!傳令各營,穩住陣腳!親兵營隨我來,先去彈壓馬進忠這個叛賊!”
他此刻尚存一絲僥幸,認為這隻是馬進忠部的單獨叛亂,隻要迅速鎮壓下去,大局尚可挽回。
然而,就在他集結親兵,準備前往東麵平亂之時,大營的西麵、北麵,突然也爆發出更加猛烈、更加整齊的喊殺聲!那聲音如同海嘯,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瞬間就淹沒了營區的嘈雜!
“風!大風!”
“秦”字大旗和“馬”字將旗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死神的旌旗,出現在營寨的邊緣!
秦良玉的主力,到了!
她根本沒有等待馬進忠完全打開缺口,而是在馬進忠發動,吸引了大營絕大部分注意力,造成巨大混亂的刹那,親率白杆兵主力,如同尖刀一般,從左良玉防禦相對薄弱的西北角,直接突入了大營腹地!
白杆兵們結成嚴密的槍陣,長槍如林,步伐如山,所過之處,試圖抵抗的左軍如同稻草般被收割。他們目標明確,直插左良玉的中軍方向!
“秦良玉!是秦良玉的主力!”
“我們被包圍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以驚人的速度蔓延。許多左軍士兵本就軍無戰心,此刻見內訌又起,官軍主力神兵天降,哪裡還有抵抗的意誌?紛紛丟棄兵器,四散奔逃,或者乾脆跪地請降。
整個左良玉大營,徹底崩潰了!
左良玉看著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的士兵,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秦”字旗號的呐喊,以及越來越近的廝殺聲,他知道,大勢已去!
“父帥!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左夢庚帶著一身血跡,倉惶跑來,拉住左良玉的馬韁。
左良玉麵如死灰,看著這片他經營多年、賴以稱雄的基業在眼前土崩瓦解,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他仰天悲呼,狀若瘋癲。
在左夢庚和親兵的死命護衛下,左良玉被裹挾著,倉皇向南逃竄,甚至連家眷都顧不上了。他此刻心中隻剩下無儘的悔恨和絕望。
秦良玉立馬於一片混亂的敵營中,看著四散潰逃的敵軍和跪地請降的俘虜,臉上並無多少喜色,隻有如釋重負的平靜。她對身旁的馬祥麟道:“傳令,降者不殺!全力追剿左良玉殘部,務必擒殺此獠!同時,肅清殘敵,儘快穩定局勢!”
“是!”馬祥麟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馬進忠也停止了與王允成部的廝殺。王允成見大勢已去,早已在親兵保護下不知逃往何處。馬進忠整理了一下衣甲,帶著幾名將領,快步走向秦良玉的大旗方向。他知道,是時候去麵對新的主將,也是決定他和他部下命運的人了。
西線的戰局,因為一場精心策劃的裡應外合和雷霆一擊,發生了顛覆性的逆轉。雄踞一方、擁兵數十萬的左良玉集團,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這個消息,必將以最快的速度,震動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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