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戰報如同一聲驚雷,再次震動了南京朝廷。多鐸不顧冬季用兵的困難,傾力猛攻帝鄉屏障,其決心不言而喻——不僅要挽回淮西失利的麵子,更要徹底摧毀南明剛剛提振起來的士氣,甚至意圖一舉拿下鳳陽,在政治上給予南明致命一擊。
武英殿內,氣氛凝重如鐵。兵部尚書史可法聲音沉痛地稟報著前線細節:“……秦老將軍與馬侯爺率部血戰數日,雖屢挫敵鋒,然虜勢浩大,不計傷亡,日夜猛攻。城中箭矢、火藥消耗甚巨,將士疲憊,傷亡已逾三千……東門牆體被紅衣大炮轟開一處兩丈餘缺口,雖經搶修,仍甚脆弱,乃虜兵主攻之處,形勢萬分危急!”
朱慈烺麵沉似水,手指緊緊扣著禦座的扶手。他仿佛能聽到廬州城頭震天的喊殺聲,能看到白發蒼蒼的秦良玉手持白杆槍,在殘垣斷壁間浴血奮戰的英姿。帝鄉若再次淪陷,不僅淮西防線洞開,鳳陽祖陵不保,更將對民心士氣造成毀滅性打擊。
“援軍!黃得功部到哪裡了?”朱慈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回陛下,靖南伯接到旨意後,已親率八千精銳自揚州星夜兼程西進,但路途尚需兩三日。高傑、劉宗敏方麵已加大出擊力度,然當麵之敵阿巴泰部防守嚴密,暫未能有效牽製其主力南下。張煌言將軍回報,靖海營已派出分隊北上襲擾山東沿海,然恐遠水難解近渴。”史可法語速飛快,條理清晰,但眉宇間的憂色難以掩飾。
“兩三日……廬州還能不能撐住兩三日?”朱慈烺像是在問史可法,又像是在問自己。他知道,守城戰的最後階段,考驗的不僅是兵力、裝備,更是意誌力,是主帥與士兵共存亡的決心。他對秦良玉和馬祥麟有信心,但戰場形勢瞬息萬變……
就在這時,剛剛被授予禦營副將銜、在兵部觀政的鄭森,主動出列請纓:“陛下!臣雖不才,願率一支精銳,馳援廬州!臣自幼習武,略通韜略,更願親臨戰陣,為陛下分憂,為國立功!”他年輕的臉龐因激動而泛紅,眼神中充滿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和一展抱負的渴望。
殿內眾臣目光齊刷刷投向鄭森。有讚賞其勇氣的,也有暗自搖頭覺得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江北戰場那是絞肉機,多鐸麾下皆是百戰精銳,豈是兒戲?
朱慈烺看著鄭森,心中念頭飛轉。鄭森是將才,需要曆練,但此時派他去危機四伏的廬州,風險極大。若其有失,不僅折損一員潛力巨大的未來帥才,更無法向鄭芝龍交代,可能迫使鄭家離心。但另一方麵,若能在此戰中讓鄭森立下功勳,不僅能快速樹立其威信,也能進一步綁定鄭家與朝廷的關係。
“鄭卿忠勇可嘉!”朱慈烺先定了調子,隨即話鋒一轉,“然廬州戰事已呈白熱,非匹夫之勇可解。卿初來京師,於我軍製、敵情尚需熟悉。朕另有重任交予你。”
他看向史可法:“史先生,即刻從禦馬監武英營、神機營中,抽調熟練炮手一百,操作‘弘光二式’野戰銃五十門,配足彈藥,由精銳護送,走水路換馬,以最快速度運抵廬州前線,交予秦老將軍!告訴她,這是朕能給她最快的支援!讓她務必守住!待黃得功援兵一到,內外夾擊,破敵必矣!”
“臣遵旨!”史可法精神一振。這批生力軍和犀利火器的加入,無疑能給岌岌可危的廬州防線注入一劑強心針。
朱慈烺又對鄭森道:“鄭卿,押運這批火炮火速前往鎮江,協調轉運事宜,並就地考察長江防務,繪製詳圖呈報。此事關乎援軍能否順利抵達,亦是對你的考驗。”
“臣,領旨!必不辱命!”鄭森雖然未能親上前線略顯失望,但也明白此事關係重大,而且皇帝顯然有意栽培,立刻躬身領命,乾勁十足。
就在南京緊鑼密鼓調兵遣將之時,廬州城下的血戰已到了最慘烈的階段。清軍利用人數優勢,輪番進攻,守軍體力、物資都已接近極限。那處被轟開的東門缺口,成為了雙方反複爭奪的死亡之地,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染紅了殘破的牆體。
秦良玉已親自趕到東門,她手持白杆槍,如同一尊永不倒塌的戰神,屹立在缺口最前方,任何敢於衝上來的清軍,都被她與身邊親兵毫不留情地刺落城下。馬祥麟身披數創,依舊死戰不退。守軍見主帥如此,無不感奮,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硬是用血肉之軀,一次次將清軍的攻勢擋了回去。
多鐸在遠處望樓上,看著廬州城搖搖欲墜卻始終無法攻克,氣得暴跳如雷,連連斬殺了幾名作戰不力的將領,但依舊無法改變戰局。他心中也不由得對城頭那位白發老嫗生出一絲敬佩和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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