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讚周帶來的“施琅通虜”密報,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朱慈烺心中激起驚濤駭浪,卻又迅速歸於一種冰冷的決斷。他並未感到多少意外,在原本的曆史軌跡和這一世對人性陰暗麵的洞察下,施琅的背叛幾乎是某種必然。此刻,憤怒已無意義,唯有以雷霆手段,迅速鏟除毒瘤,方能避免更大的禍患。
那份由他親筆寫下、火漆密封的密旨,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被送往長江水師駐地江陰。與此同時,朱慈烺並未被動等待,他深知權力的博弈需要多管齊下。他再次秘密召見了鄭森離京前舉薦的一位心腹幕僚,此人名為何佑,精於海道,且對鄭家內部人事了如指掌。
暖閣內,炭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朱慈烺深沉的麵容。
“何先生,施琅之事,你可知曉?”朱慈烺開門見山,目光如炬,審視著下方恭敬站立的中年文士。
何佑身體微微一顫,顯然此事對他衝擊不小,他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回陛下,臣……略有耳聞,然未得實證,不敢妄言。施琅其人,桀驁不馴,常怨大帥鄭芝龍)賞罰不公,尤嫉少帥鄭森)得陛下信重。若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臣……並不意外。”
“朕已有確鑿證據。”朱慈烺淡淡道,“召你來,是要你辦兩件事。第一,即刻持朕手諭,秘密前往鎮江,聯絡仍在當地的鄭家舊部,尤其是對鄭家忠心耿耿、與施琅素有嫌隙者,暗中掌控部分船隻人手,以備不時之需。第二,設法將施琅通虜的消息,‘不經意’地透露給鄭鴻逵。”
何佑瞬間明白了皇帝的意圖。這是要借力打力,利用鄭家內部的力量來清理門戶,既能避免朝廷直接與鄭芝龍衝突,也能最大限度地減少鄭家水師的動蕩,更是對鄭鴻逵乃至鄭芝龍的一次警告和逼迫——是斷臂求生,還是與叛徒同沉?
“臣,明白!定不負陛下所托!”何佑深知此事關乎國運與鄭家存亡,肅然領命,匆匆離去。
就在朱慈烺於南京運籌帷幄之際,江陰水師大營,張煌言與鄭森也接到了那份殺氣騰騰的密旨。展開一看,上麵隻有朱慈烺禦筆親書的短短數語:“施琅叛,證據確鑿。著張、鄭二卿,借‘驚蟄’演練之名,移師南下,會同鄭鴻逵部,相機果斷處置,肅清內患,以絕後援。朕予爾等臨機專斷之權,毋須遲疑!”
張煌言與鄭森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與凜然。他們雖對施琅有所防備,卻沒想到其竟真敢走到通虜這一步。
“陛下聖明,洞燭奸邪!”鄭森年輕的臉龐因憤怒而漲紅,“此獠不除,我水師心腹大患!張將軍,末將請令,願率一支快船,先行南下,控製局麵!”
張煌言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鄭將軍稍安勿躁。陛下旨意是‘相機果斷處置’,而非打草驚蛇。施琅在泉州經營日久,黨羽眾多,若貿然行動,恐其狗急跳牆,毀船叛逃,屆時損失更大。我等需借‘演練’之名,集結主力,形成泰山壓頂之勢,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擒殺首惡,震懾餘黨!”
兩人當即以籌備“驚蟄”計劃,需與福建水師進行聯合演練為由,下令長江水師主力艦隊升帆啟航,旌旗招展,浩浩蕩蕩駛出江陰,順流而下,直撲閩浙交界海域。同時,派出信使,以最高機密等級,通知正率艦隊北上的鄭鴻逵,令其轉向彙合。
而此刻的泉州,已是暗流洶湧。何佑的行動極為迅速有效,關於施琅通虜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鄭家水師核心圈子裡秘密傳播開來。鄭鴻逵首先坐不住了,他本就對施琅的跋扈不滿,接到流言後又驚又怒,立刻秘密調查,果然發現施琅近期行為詭秘,與一些陌生麵孔往來頻繁。他不敢怠慢,一邊加緊控製麾下艦隊,一邊火速派人稟報仍在泉州的鄭芝龍。
鄭芝龍聞訊,如遭雷擊!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施琅會背叛,但各方證據和流言指向,讓他不得不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就在他猶豫是否要拿下施琅質問之時,張煌言、鄭森率領的龐大艦隊,與鄭鴻逵部彙合後,已如一片移動的城堡,出現在了泉州灣外海!
旌旗蔽空,舳艫千裡,強大的武力威懾,瞬間讓泉州港內的氣氛凝固。鄭芝龍站在府邸高處,望著海麵上那支強大的、部分已不屬於他絕對控製的聯合艦隊,臉色蒼白,終於明白,皇帝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並且不再給他任何搖擺的機會。
“父親!事已至此,當斷則斷!”匆匆從南京趕回的鄭森闖入府中,疾聲道,“施琅叛國,罪證確鑿!陛下天恩,允我鄭家自行清理門戶,已是莫大寬容!若再遲疑,我鄭家百年基業,必將毀於此獠之手!”
鄭芝龍看著英氣勃勃、目光堅定的兒子,又望了望海麵上代表朝廷權威的艦隊,長歎一聲,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無力地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一切,由你……和朝廷處置吧。”
得到鄭芝龍的默許,最後的障礙被清除。鄭森與鄭鴻逵立刻調動絕對忠誠的部隊,在何佑等人的內應指引下,於深夜突然行動,直撲施琅府邸及其親信將領的住所。施琅雖有所警覺,但沒想到行動如此之快、如此果決,猝不及防之下,其黨羽大半被擒,少數負隅頑抗者被當場格殺。施琅本人憑借勇武力戰,殺傷十餘人後,試圖乘小船突圍,卻被鄭森親自率領的水師快船攔截包圍,亂箭射中,重傷被擒。
一場可能顛覆東南海防的巨大叛亂,在朱慈烺的果斷決策、張煌言與鄭森的密切配合、以及鄭家內部力量的反正下,被迅速撲滅於萌芽之中。經連夜審訊,施琅對其通虜罪行供認不諱。朱慈烺接到捷報後,毫不猶豫,朱筆批紅:施琅罪大惡極,淩遲處死,懸首泉州港示眾!其核心黨羽,一律斬立決!
這場血腥的內部清洗,雖然短暫地帶來了陣痛,卻如同一次徹底的外科手術,割掉了依附在南明水師軀體上的最大毒瘤,極大地純化了隊伍,鞏固了朝廷對海上力量的控製,也為即將到來的“驚蟄”北伐行動,掃清了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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