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行動的輝煌勝利與永王朱慈炤確切下落的證實,如同兩股強勁的東風,極大地提振了弘光朝廷上下的信心。然而,作為最高決策者的朱慈烺,在短暫的興奮過後,迅速冷靜下來,開始審慎地評估勝利帶來的影響以及需要應對的新挑戰。
武英殿內,氣氛相較於前段的凝重,明顯輕鬆了許多,但討論的問題卻更加具體和深遠。
“陛下,鄭森將軍奇襲遼東,戰果卓著,然我水師亦暴露於強虜之前,清廷必引以為恥,大力加強海防。未來我再欲行此奇襲,恐難度大增。”史可法首先發言,他在肯定戰功的同時,也指出了潛在的隱患。
朱慈烺頷首:“史先生所慮極是。經此一役,北虜必如驚弓之鳥,加強沿海戒備。故,‘驚蟄’模式,可一不可再。未來海上破襲,當以張煌言將軍襲擾糧道、打擊零星船隊為主,積小勝為大勝。鄭森部水師,需退回長江口,與張將軍部互為犄角,重點拱衛京畿,並加緊整訓,消化此次作戰經驗。”
他話鋒一轉,看向戶部尚書:“王卿,接回之遼民,安置如何?可有困難?”
戶部尚書忙出列奏道:“回陛下,已暫時安置於鎮江、常州等地閒置衛所營房,撥付了基本口糧衣物。然其人數眾多,且多為青壯,長期坐食,非長久之計。臣與工部、格物院商議,或可招募其入工坊、礦場,或編為屯田兵,於江心洲渚墾荒,方能化負擔為助力。”
“準!”朱慈烺立刻同意,“此事由你與史先生兼管工部)、宋應星會同辦理,務必妥善安置,使其能安身立命,感受朝廷恩德。此批遼民熟悉北地風情,未來北伐,或可堪大用。”
接著,朱慈烺將話題引向了因“驚蟄”行動而暫時擱置的西南問題。“西南方麵,孫可望新敗後,劉文秀、艾能奇雖暫時穩住陣腳,然其與孫可望嫌隙已深,貌合神離。陳子龍密奏,孫可望困守夔州,已生疑懼,恐其鋌而走險,或降虜,或引兵入湖廣就食。”
此言一出,閣臣們紛紛皺眉。孫可望若降清,對西南戰局將是毀滅性打擊;若其引兵東竄湖廣,則勢必與何騰蛟部衝突,引發內亂。
“陛下,當務之急,是進一步穩住劉、艾,使其能獨立抵禦豪格。同時,對孫可望,或可再示以籠絡,給予虛名,穩住其心,避免其狗急跳牆。”一位閣臣建議道。
黃道周卻反對:“陛下,孫可望剛愎致敗,威望儘失,已無大用。朝廷當明確扶持劉、艾,甚至……可密諭陳子龍,伺機解決孫可望這個隱患,永絕後患!”
兩種意見爭執不下。朱慈烺沉思片刻,做出了決斷:“孫可望確已成雞肋,然其麾下仍有部分可用之兵。此時明著處置,恐逼反其部,適得其反。這樣,密諭陳子龍,加大對劉文秀、艾能奇的支援,尤其是糧餉軍械,助其壯大。同時,可暗中接觸孫可望麾下仍有忠義之心的將領,進行分化。對於孫可望本人……暫且虛與委蛇,授其一個‘安西王’的空頭爵位,以示安撫,待其眾叛親離之時,再行解決。”
這是一招穩中帶險的棋,既要利用孫可望殘部繼續牽製豪格,又要暗中挖其牆角,準備最終吞並其力量。關鍵在於陳子龍能否把握好其中的火候。
最後,朱慈烺提到了內部問題。“清田、清查藩產,近期阻力大減,成果顯著。然江南士紳,表麵順從,內心未必服氣。朕聽聞,近日蘇杭等地,有些士子文人,聚會結社,以詩文明褒暗貶,議論朝政,對新政頗有微詞?”
韓讚周立刻尖聲回道:“陛下明察,確有此事。多以‘複社’舊人為首,聚會於園林、畫舫,言辭隱晦,然怨懟之氣可察。”
朱慈烺冷哼一聲:“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隻要不公然誹謗、聚眾抗法,些許清流議論,暫且由他。然,東廠需密切監控,若有逾越之舉,或與外部勢力勾結,立即拿下,絕不姑息!眼下大局,仍需以穩定、積累實力為重,內部不宜再起大的波瀾。”
朝會之後,朱慈烺單獨留下了宋應星,詢問格物院的最新進展。除了軍工,他更關心的是能直接促進民生、增加財政收入的項目。
宋應星稟報,水泥的生產工藝已趨穩定,產量逐步提升,除了軍用,已開始小規模用於南京城牆修補和官道建設。玻璃的透明度問題取得突破,已能生產出較為清澈的平板玻璃和器皿,正準備籌建皇家玻璃廠,預計利潤豐厚。此外,基於朱慈烺提出的設想,格物院還在嘗試改進紡紗機,若能成功,將極大提升江南紡織業的效率。
聽著宋應星的彙報,朱慈烺滿意地點點頭。科技,才是推動時代前進、打破舊有利益格局的終極力量。他勉勵宋應星繼續努力,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帝國的車輪,在經曆了一次成功的外向突擊和內部分化瓦解後,再次轉入深化內部建設、積蓄力量的軌道。朱慈烺很清楚,與清廷的決戰遠未到來,他必須抓住一切機會,鞏固藩籬,厚植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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