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武英殿的決策,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其漣漪正迅速向帝國的每一個角落擴散。而在帝國漫長的海岸線上,兩把至關重要的“海鎖”——鄭森與張煌言,正牢牢扼守著大明的海疆門戶。
旅順口,寒風刺骨,海浪拍打著尚未完全修複的碼頭。相較於北京初冬的肅殺,此地的寒意更添了幾分海腥與硝煙混雜的氣息。水寨之內,旌旗招展,其中“鄭”字大旗尤為醒目。大小戰船錯落有致地停泊在港灣內,修補船體的敲打聲、水兵操練的號子聲此起彼伏,呈現出一派緊張而有序的備戰景象。
一身緋色麒麟服的水師提督鄭森,正立於旗艦“伏波”號的船頭,舉著千裡鏡,凝望著霧氣朦朧的遼東灣方向。他年輕的麵龐上已褪去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風浪磨礪出的堅毅與沉穩。旅順海戰的勝利,並未讓他有絲毫鬆懈,因為他深知,多鐸殘部雖退入遼東,但困獸猶鬥,海上威脅並未解除。
“提督,”一名副將快步登上船頭,遞上一份文書,“北京行在有旨意到,另有兵部轉來的遼東沿岸布防圖及最新敵情通報。”
鄭森收回目光,接過文書仔細閱讀。旨意中,朱慈烺首先嘉獎了他在旅順海戰的功績,肯定了水師在封鎖遼東、防止清軍海上流竄的關鍵作用。隨後,旨意明確了接下來的任務:嚴防死守,絕不允許任何清軍主力從海上遁走,同時密切監視朝鮮方向動向,防止其暗中資敵。旨意最後強調,水師乃“經略海洋、屏藩社稷之重器”,望其善加經營。
“陛下聖慮深遠。”鄭森將旨意收起,目光再次投向海圖,“多鐸退守沈陽,陸路有關寧軍雖態度未明)和我北伐大軍盯著,海路便是他理論上唯一的退路,或是尋求外援的通道。我水師在此,便是釘死了他這最後的念想。”
副將道:“提督,我軍新勝,士氣正旺。是否可主動出擊,尋機騷擾遼東沿岸,焚其糧船,毀其碼頭?”
鄭森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陛下旨意是‘嚴防死守’,重在封鎖與威懾。我軍新式炮船雖利,但數量尚不足以支撐大規模沿岸攻擊,且遼東沿岸水文複雜,冬季氣候惡劣,貿然深入,易中埋伏。當下之要,是鞏固旅順、蓬萊、廟島列島一線防線,如同一條鎖鏈,勒緊遼東的脖子。同時,加強巡邏,凡懸掛非我大明旗幟或形跡可疑之船隻,一律嚴查,必要時可扣押甚至擊沉!”
他手指點在海圖上幾個關鍵位置:“尤其是遼河口、複州灣、金州灣一帶,加派快船巡視。告訴兒郎們,瞪大眼睛,絕不能讓一條魚漏網!”
“是!”副將領命而去。
鄭森獨自留在船頭,海風吹動他的衣袂。他想起皇帝在格物院時曾與他探討過的“製海權”概念,言及未來國之興衰,與能否掌控海洋息息相關。如今,他手握這支日益壯大的水師,鎮守在這北疆海口,更深切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分量。他不僅要阻止清軍從海上逃竄,更要為將來大明力量向更廣闊的海洋延伸,打下堅實的基礎。陛下雖未明言,但他從水師不斷接收新式戰船、火炮以及皇帝對海事總局由其弟朱慈炤總督)的重視程度,已能窺見那波瀾壯闊的未來。
與此同時,萬裡之外的福建泉州港,則是另一番景象。這裡氣候溫和,海麵蔚藍。福建水師提督張煌言同樣剛剛接獲了北京的旨意。他的任務與鄭森類似,但側重點略有不同:確保東南沿海絕對安寧,監視荷蘭人在台灣的動向,保護南糧北運的海上通道,並為“皇家海洋貿易公司”的商船隊提供護航。
張煌言性格沉穩乾練,常年經營東南海防,對這裡的情況了如指掌。他站在水師衙門的望樓之上,看著港內檣櫓如林,其中既有他的戰船,也有懸掛著皇家龍紋商旗的巨舶。
“施琅授首,東南海寇群龍無首,已然膽寒,近期不敢再犯。”張煌言對麾下將領分析道,“然,隱患猶在。荷蘭人雖與我朝休戰通商,但其人狡黠,據守台灣,狼子野心未嘗稍減。陛下北伐成功,威加海內,荷蘭人必然震動,其反應無非兩種:一是更加恭順,以求保全貿易之利;二是心生恐懼,恐我朝下一步便要收複台灣,從而加強戰備,甚至鋌而走險。”
他頓了頓,下令道:“傳令各汛口、巡船,加強對台灣海峽的巡邏,尤其注意荷蘭艦隊的調動情況。所有與荷蘭人的貿易,需嚴格遵循朝廷劃定之章程,絕不容許其夾帶違禁物資,更不許其艦船靠近我大陸沿岸。同時,通告沿海州縣,嚴查奸細,防止荷蘭人窺探我防務。”
一名將領問道:“提督,若荷蘭人確有異動,我等該如何處置?”
張煌言目光銳利:“陛下有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雷霆擊之’。若荷蘭艦船敢挑釁,或擅闖我禁航水域,無須請示,可立即驅離,若其反抗,則堅決予以打擊!務必讓其明白,這大明東南海疆,由不得他們放肆!”
鄭森在北,張煌言在南,這兩位朱慈烺倚重的海軍統帥,一北一南,如同兩隻強有力的臂膀,共同構建了一道堅固的海上長城。這道長城,不僅鎖住了清廷殘部可能的海上逃路,也震懾著西洋殖民者,更為大明即將到來的海洋時代,鋪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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