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廷緊鑼密鼓地處理內政外交,遠在南京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使團,卻在焦急與不安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使團首領,新任高級商務參讚保羅·杜拉弟紐司,在南京禮部安排的豪華館驛中,已是如坐針氈。他們帶來了豐厚的禮物,包括最新的天文望遠鏡、精美的自鳴鐘、歐陸的軍事書籍譯本,以及大量的金銀珠寶,滿懷希望地想要覲見那位如同彗星般崛起的大明皇帝,重新奠定公司在華貿易的有利地位,甚至保住台灣的據點。
然而,現實給了他們一盆冷水。禮部的官員接待客氣而周到,衣食住行無一怠慢,但一提到覲見皇帝之事,便總是以“陛下北伐初定,政務繁忙”、“儀軌尚需斟酌”等理由推脫。他們被變相地“軟禁”在了南京,所能接觸到的信息有限,但越是了解這個正在快速恢複生機的帝國,杜拉弟紐司心中就越是沉重。
“參讚先生,”一名隨員憂心忡忡地報告,“我們的人試圖與一些中國官員私下接觸,但他們都極為謹慎,口風很緊。不過,從市井流言和一些公開的邸報來看,明朝皇帝已經徹底光複了北方,連那個難纏的吳三桂都投降了。現在他們的精力,似乎放在了穩定內部和……處理朝鮮、琉球等藩屬國事務上。”
“朝鮮?琉球?”杜拉弟紐司眉頭緊鎖,“這意味著,明朝的威望和影響力正在急劇恢複,他們正在重新構建以自己為中心的東亞秩序……而這,對我們東印度公司是極其不利的!”
另一名隨員低聲道:“還有更糟糕的消息。我們通過商船從巴達維亞得到情報,明朝的呂王朱慈炤,正在上海積極籌備所謂的‘皇家海洋貿易公司’,建造大型艦船,招募水手,其目標顯然不僅僅是沿海貿易。而他們的水師提督鄭森,在北方海域展現了強大的實力後,據說下一步很可能被調往南方……目標,恐怕就是我們,或者馬尼拉的西班牙人!”
杜拉弟紐司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南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那繁榮的景象讓他感到一陣心悸。他轉過身,語氣沉重地對使團成員說:“先生們,我們必須認清現實。我們麵對的,不再是一個陷入內亂和外患的虛弱帝國,而是一個正在強勢複興的巨人。這位年輕的皇帝,他的野心絕不僅僅局限於路上。格物院的新式火器、不斷壯大的水師、還有那個雄心勃勃的海洋貿易公司……這一切都表明,他們遲早要將目光投向海洋,收回他們視為固有的一切,包括台灣!”
“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要坐視他們強大,然後把我們趕出遠東嗎?”一名年輕隨員激動地說。
“當然不!”杜拉弟紐司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狠厲,“但正麵對抗是愚蠢的。明朝皇帝現在暫時無視我們,或許是因為他覺得我們還不夠重要,或者他想先處理更緊迫的問題。我們不能讓他一直這樣忽視下去,必須讓他意識到我們的‘價值’,或者說,意識到忽視我們可能帶來的‘麻煩’。”
他壓低了聲音:“立刻秘密聯係我們在日本平戶、以及在東南亞各商館的人。有兩件事要抓緊去辦:第一,設法與遼東的清廷殘餘勢力建立聯係,哪怕隻是象征性的,也要讓明朝皇帝知道,我們並非隻有他一個選擇!第二,暗中支持,甚至慫恿那些活躍在明朝東南沿海的海盜,給他們的水師和商路製造一些麻煩!不必太大,但要讓他們感到疼,讓他們知道,沒有我們東印度公司的合作,他們的海疆就彆想太平!”
“這……太冒險了吧?萬一被明朝發現……”有人表示擔憂。
“風險當然有!”杜拉弟紐司打斷道,“但什麼都不做,就是坐以待斃!我們要巧妙地展示肌肉,但又不能過度挑釁。要在明朝皇帝決定對我們動手之前,讓他明白,與我們合作,比與我們為敵,更符合他的利益!這就是博弈!”
他望著北京的方向,喃喃道:“偉大的皇帝陛下,您或許認為可以輕易拿捏我們,但東印度公司,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這片富饒的東方海洋,誰主沉浮,還未可知呢!”
荷蘭使團的暗中謀劃,如同海麵下潛行的暗流,開始悄然湧動。大明與西方殖民者在遠東的博弈,進入了一個新的、更加複雜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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