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若父親問起郎中的事,不要說我受傷,隻說是我被嚇到就是。”
儘管傷口很疼,很想撲到父親懷裡、好好被當個孩子哄上一哄,可父親已經為她操心很多了。
父親對她本就常懷虧欠,若父親知道她受傷,不知該有多擔心自責。她不想讓父親難過。
昨夜大批禁軍都調去護衛聖人,父親身為殿前都指揮使自不能歸家,怕是今天散值才能回來。
傍晚時分,日頭西垂,幼薇在房裡看了一日的書。
昨日傅葉嘉逼她作詩,她寫不出,讓人好一番嘲弄。雖說有謝明姝維護化解,可她水平不佳是事實,難堪之際她暗暗發誓要多看些名篇佳作學習,不過她硬啃了一天,看得昏昏欲睡,一知半解,不過才看了四五頁,她又惱自己蠢笨。
有下人過來敲門:“小姐,老爺回來了,請您到前院去。”
幼薇歡歡喜喜放下書本,帶著小桃朝前院跑去。
“小姐,跑慢點!”
幼薇才不聽,她提起裙擺一路小跑進正堂,臉上洋溢著笑容:“爹!”
視線一轉,看到管家垂手站在父親身邊,座位另一邊,坐著一個端方如玉的公子,身著綠色常服,頸間是淺紫色交領,附著一道白邊,腰墜綠色魚袋,赫然是莊懷序。
看他穿著,應是散值後沒歸家換衣服便過來了,此刻正與餘拓海坐在一處,不知在聊什麼,逗得餘拓海大笑。
此刻二人一齊朝她望來,將她這冒失模樣瞧入眼中,一個眼神寵溺,一個笑意滿滿。
“慢點,也不怕摔了。”餘拓海口吻責備,眼裡是說不儘的疼愛,轉頭對莊懷序解釋:“小女平日都是穩重的,許是老夫兩日未歸家,心中思念,焦急了些。”
莊懷序在一旁點頭應和。
幼薇臉一紅,連忙給二人見禮。
餘拓海看了幼薇一會兒,疑惑道:“綿綿,可是昨夜休息不好?你瞧著很是疲累。”
幼薇沒想到父親眼睛這麼毒,昨夜之事當然不能說,她慌亂一瞬,急中生智:“不是,我今日一直在看書,讀得困了,所以才……”
餘拓海這才放心,轉頭對莊懷序道:“小女平日閒散在家,喜歡讀一些書,想來與賢婿誌趣相投。”
幼薇:“……”
她臉都憋紅了,父親怎麼睜眼說瞎話,她愛不愛讀書父親難道不知道嗎?
她趕緊岔開話題:“莊公子,您怎麼來了?”
餘拓海道:“賢婿初次登門,對府上還不熟悉,綿綿,你帶他去府上逛逛。”
幼薇如釋重負:“是。”
拜彆父親,幼薇和莊懷序並肩走在抄手遊廊裡。因著昨夜的事,兩人已經熟悉得多,起碼相處起來她不會不自在了。
她趕緊解釋:“爹爹方才說笑了,我其實……於讀書上並不勤勉,你可千萬彆當真。”
莊懷序單手負後,步履閒適:“哦?那為何今日想讀了?”
“……”還是這麼一針見血。
她支吾道:“就,總得讀一讀吧,也不是完全不讀的。”
她說話總是直白有趣,不加掩飾,像白紙一樣,寫什麼就是什麼。
莊懷序不知不覺彎起嘴角:“那你今日讀了什麼書?”
“《昭明文選》。”
莊懷序想了想她方才說過的話,斟酌道:“若是讀得困了,便是與它沒有緣分,可以換一本來讀。好書讀起來不會讓人發困,隻會手不釋卷,廢寢忘食。”
幼薇擺手:“不是不是,它沒有不好,它應是好的!是我太笨讀不懂,不知為何都是字,拚湊起來就是不認識,可能就像你說的沒有緣分,唉!”
連一本書的好壞她都要辯解,她的世界裡,就沒有任何不好嗎?
他道:“那下次我帶些有緣的書給你。”
“好啊好啊!”
天下間多少讀書人想求狀元郎指點都得不到,狀元郎給她帶書,相當於是她私人先生,是她賺到了!
正低頭竊喜著,又聽莊懷序道:“我聽令尊和謝小姐都喚你綿綿,這是你的小名?”
幼薇點頭:“是的,母親說我剛出生時……手感綿軟……”她臉漲紅一些,其實是她剛生下來肉很多,五六歲以後才慢慢瘦了,“她和父親便叫我綿綿。”
好在莊懷序並未在意這個細節,隻問:“隻有親近之人才這樣喚你罷。”
“是。”
莊懷序停步,將這兩個字緩緩念了一遍。
綿、綿。
最後一個字念完,舌尖不自覺輕抵牙齒收音,像把這個人徹底留住一般。
他看向幼薇:“那以後,我也這樣喚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