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她的力氣並不大,可還是輕易推開了。
莊懷序又恢複了半撐著身子看她的姿勢,輕輕捏了捏她的下巴,啞聲問:“現在知道了嗎?”
蘭草氣息仍在,四麵八方將她縈繞。
幼薇睜眼,心跳很快,卻被他說得懵懵的:“知道……什麼?”
莊懷序放開她,搖搖頭,聲音無奈:“綿綿,其實你並未真正接受我。”
一句話讓幼薇呆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在黑暗中挑起她的一縷發,輕撫:“我娶你,不是為了這件事;你若對我無情意,這事做了便沒意思;縱使我想,我也不願強迫你。”
說完,為她蓋好被子,重新躺下,閉眼。
“往後若沒想好,便不要再問這樣的傻問題。”
“……”
她不得不承認莊懷序的敏銳,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莊懷序卻發現了。
好在他言行如一,無論何時對她都是以禮相待,幼薇慢慢放下心,再不糾結此事。
她的生活沒有任何煩惱,漸漸的,幼薇開始以為,日子可以一直這麼平淡美好地過下去。
幼薇再聽到李承玦的消息,還是從謝明姝口中。
她說,她入宮去看柔太妃,皇上知道後嘉獎了她。
謝明姝伸出手臂,露出她腕上的翡翠珠串。
柔太妃從前位份不高,但也沒什麼存在感,隻是人和善,不跟任何人交惡,哪怕是對不受喜愛的燕妃母子,也時時送些吃食來,正是這份善,讓李承玦登上大統後給了她尊崇的太妃之位,連她的母家也一並提攜。
柔太妃家裡與國公府沾些親故,其實很遠,極少走動,如今謝明姝為了合理進宮,便搬出了這層關係入宮探望,柔太妃老了依舊和善,並未拒絕這來意不明的親近,她很高興有人能來看她。
皇上知道後便賞了她珠串,還叮囑她有時間常陪太妃說話。
幼薇知道李承玦從前在宮裡過得不好,因為他生母是檀羅國公主,番邦和親本就低人一等,先帝新鮮一時便不怎麼上心了,宮裡沒有寵愛便沒人尊敬,宮婢內侍常常苛待他們,侍奉更是沒有,吃食也都是他們挑剩的。
從前的日子,他隻說了很少一點便不再多提,可光是這些已經足令幼薇觸目驚心,柔妃的好也被李承玦提及,他記得她的照拂,那份感激不是假的。
所以她那時想,她一定會對他很好很好,他記得柔妃那點微末的好,自然也會記得她的。
當然,她的初衷也和柔妃一樣,對他好隻是對他好,並不需要他回報什麼。
現在回想,她根本分不清他那時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畢竟她從未認識真正的他。
不過此時看到謝明姝眉宇間的喜悅,她還是送上祝福:“恭喜明姝姐姐,看來皇後之位非你莫屬。”
謝明姝淡淡微笑:“想當皇後的人不止我,有的是人盯著。”
她們二人坐在彩鳳樓中,謝明姝常來此處消遣。
便如此刻,她們二人坐在有屏風遮擋的位置聽戲。
幼薇執起她的手腕,露出上麵綠得通透的珠串:“可是皇上隻賞了你,想來姐姐是特殊的。”
“你也支持我當皇後?”
幼薇覺得這話問得奇怪,卻還是微笑:“當然,若注定有一人成為皇後,我自然希望是姐姐你。”
謝明姝盯了她一會兒,從袖中掏出一張折起的紙來,展開:“你幫我瞧瞧,這上麵的東西你認識嗎?”
幼薇接過一看,視線一頓。
她豈止認識,這是李承玦親自用樹枝在地上一筆一畫寫給她看的。
他說:“在檀羅國,人們彼此間都稱呼對方的名字,所以私下裡,母妃不讓我喊她母妃。
“她也讓我叫她的名字。
“阿依夏。
“可是直到她死,都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除了我。”
謝明姝遞給她的這張紙,上麵就是阿依夏三個字的檀羅文。
幼薇不動聲色,將紙正著看完倒著看,甚至透過日光瞧了瞧,滿臉困惑:“明姝姐姐,這是什麼東西?好奇怪,你從哪裡看來的?”
謝明姝伸手,幼薇把紙還回去,謝明姝又看了一遍,緩緩道:“在陛下的扳指上瞧見的。”
幼薇心裡怔了下,麵上故意打趣:“明姝姐姐怎麼連陛下扳指上有什麼都瞧見了?”
謝明姝看她:“綿綿成親後倒是學壞了。”
說完,繼續道:“陛下將珠串遞給我,我不小心瞧見了,想著被陛下刻在扳指上,應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也想送陛下什麼,若我能夠知曉所刻內容,說不定能投其所好。”
幼薇想,謝明姝果然聰明,這名字的確很重要。
不過。
“明姝姐姐怎會想到問我?”
幼薇拿起一塊糕點吃了,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謝明姝也撚起一塊糕點,“近日我逢人就問,實在是問魔怔了,明知你不可能認識也忍不住問問,綿綿彆見怪。”
幼薇笑笑:“沒事。”
八月十五,中秋盛宴,宮中舉辦了一場宴會,邀請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攜家眷入宮赴宴。
這是聖上登基以來辦的第二場宮宴,但是下麵早已傳開,此次攜子女赴宴,其實大有為聖上選妃之意。
莊懷序以家眷身份參與,幼薇也要一並出席,她想起上次入宮被賜婚,宴會那麼多人,她根本瞧不見他什麼,因此放心大膽地去了。
況且二人成婚三月,遲遲未向陛下謝恩,正好借此次機會,再當文武百官的麵一並向陛下謝過,也算全了這場君臣賜婚之美名。
如此準備一番,八月十五那日,幼薇同夫君乘坐馬車,在浩浩蕩蕩的隊伍裡,再次排隊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