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道鐵門的鎖芯在沈如晦掌心裡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他用那把刻著“殊”字的手術刀抵著鎖孔,刀刃與之前撬開暗門時的角度完全一致——林霧留在培養艙冷凝管裡的鑰匙刻痕,最終指向的就是這個三毫米的縫隙。當“哢嗒”聲穿透通道的寂靜時,門後的低溫寒氣裹挾著消毒水的味道湧出來,像無數根冰針紮在臉上。
林殊舉著戰術手電率先衝進去,光束劈開彌漫的白霧,照亮了地下三層最深處的實驗室。三十六個培養艙在幽藍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每個艙體裡都懸浮著模糊的人影,胸口的監測儀跳著淡綠色的波紋,像一片沉睡的心臟海洋。而實驗室中央的金屬台上,林霧被固定在手術架上,教授正彎腰給他戴心臟監測儀,銀色的電極片貼在左胸第三根肋骨下方,那裡是沈如晦每次做胸外按壓時的著力點。
“彆動他!”林殊的聲音撕裂空氣,他舉槍瞄準教授的後頸,那裡的白發沾著營養液的水珠,像結了層霜。
教授緩緩直起身,轉過身時,臉上的燙傷疤在藍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他手裡還捏著監測儀的連接線,金屬插頭在燈光下閃著冷光:“來得正好,看看這奇妙的景象。”
沈如晦的目光猛地砸向監測儀的屏幕。幽綠的波形正在緩緩起伏,而波形上方跳動的名字讓他渾身血液瞬間凍結——不是“林霧”,是“沈如晦”,字體的大小、間距,甚至連字母i上的點都帶著他熟悉的傾斜角度,與他作戰服銘牌上的刻字分毫不差。
“同步率99.8。”教授的聲音裡帶著近乎狂熱的興奮,他用指尖點著屏幕上的名字,“小沈,你看,他現在就是你。心臟跳動的頻率,血壓的波動,甚至連早搏的間隙都一模一樣。這就是鏡像計劃的終極形態——用一個人的心臟,複刻另一個人的生命。”
林霧的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嗚咽,他的頭在手術架上劇烈搖晃,試圖掙脫束縛帶,電極片的邊緣因此掀起,屏幕上的波形立刻出現鋸齒狀的紊亂。沈如晦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左胸,戰術背心裡的心率監測器突然發出急促的警報,他的心跳節奏竟與屏幕上的紊亂波形完美同步,像被無形的線捆住的兩隻困獸。
“看到了嗎?”教授的笑聲在實驗室裡回蕩,撞在培養艙的玻璃壁上,碎成無數尖利的回音,“你們的心臟早就被我調成了同一頻率。他疼,你也會疼;他死,你的心臟也會跟著停跳——這就是我給你們的禮物,永遠分不開的羈絆。”
林殊的槍口在微微顫抖。他看到林霧左胸的皮膚下,有個微型裝置正在隨著心跳起伏,形狀像顆縮小的心臟——那是教授在錄音裡提到的“同步器”,沈如晦在培養艙底座破壞的隻是次級裝置,真正的核心早已植入林霧體內。
“三年前在高原給你注射的特效藥,不是零號病人的心臟組織,是林霧的。”教授突然拋出真相,像把淬毒的手術刀精準地刺向沈如晦最痛的地方,“你以為救了你的是零號?不,是這個被你護在身後的孩子。他的心臟細胞在你體內紮根,長成了第二個你——現在,我隻是把屬於你的東西,還回來而已。”
沈如晦的呼吸頓在喉嚨口。他想起三年前術後的每個夜晚,總覺得胸口有陌生的悸動,像有另一個心跳在體內蘇醒。原來那不是錯覺,是林霧的心臟細胞在他的血管裡遊走,像顆埋在血肉裡的種子,在教授的操控下,長成了纏繞彼此的藤蔓。
屏幕上的波形突然變得平緩,林霧的臉色在幽藍的燈光下慘白如紙。教授的指尖滑向監測儀的紅色按鈕:“零號樣本的基因序列,或者他的命,選一個。”
沈如晦的目光掃過實驗室裡的培養艙,每個艙體上都貼著標簽,編號從001到035,最後一個標簽是空的,隻畫著顆跳動的心臟——那是留給沈如晦的位置。教授的鏡像計劃從來不是複製一個沈如晦,而是要用他的心臟,激活所有培養艙裡的“鏡像體”,製造一支擁有相同心跳頻率的軍隊。
“我選……”沈如晦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他緩緩抽出背後的手術刀,刀刃在燈光下映出他眼底的決絕,“把同步器取出來。”
教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瘋了?取出來他會立刻心臟驟停!”
“那就一起停。”沈如晦的刀刃抵住自己的左胸,位置與林霧體內的同步器完全對應,“要麼你現在動手,我們三個一起死在這裡;要麼你打開他的束縛帶,我告訴你零號樣本的真正位置——它不在我辦公室的抽屜裡,在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林殊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衝到最近的培養艙前,用槍托砸碎玻璃,裡麵的“鏡像體”在營養液裡緩緩睜開眼睛,瞳孔裡映出的竟是他自己的臉。艙體標簽上的編號是017,與他的警號後三位完全一致——教授不僅複製了沈如晦,還複製了所有與他們相關的人。
“這些鏡像體沒有自主意識,全靠你的心臟頻率驅動。”林殊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他終於讀懂了銅絲密碼裡的深意,“唐曇研究的心臟病毒,根本不是為了殺人,是為了給鏡像體注入意識——用你的心跳當鑰匙,打開這些空殼裡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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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的名字“沈如晦”開始閃爍,像瀕死的星辰。林霧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他的目光越過教授的肩膀,落在沈如晦抵著胸口的手術刀上,突然用力眨了眨眼——那是他們小時候約定的暗號,三次短眨代表“相信我”。
沈如晦的刀刃又進了半分,皮膚被劃破的刺痛讓他的意識更加清醒。他想起林霧在畫具盒裡藏的銅絲,想起葉青蔓警徽背麵的刻痕,想起老k腎臟上的“k”字——所有線索最終指向的,都是教授的自負。這個把一切都當成實驗的瘋子,永遠相信自己能掌控所有變量,卻忘了人心從來不是可以調試的儀器。
“我數到三。”沈如晦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隻有絕對的堅定。
教授的手在紅色按鈕上劇烈顫抖,他看著屏幕上逐漸平直的波形,又看看沈如晦胸口滲出的血珠,最終猛地鬆開手,踉蹌著後退:“你贏了……”
束縛帶的鎖扣彈開的瞬間,林殊撲過去抱住林霧,卻發現少年的指尖正死死摳著自己的左胸,那裡的皮膚已經被指甲劃破,露出下麵的微型同步器。“它在發燙……”林霧的聲音氣若遊絲,卻帶著如釋重負的笑意,“沈哥哥,你的心跳……在我這裡。”
沈如晦的刀刃從胸口移開,他走到監測儀前,屏幕上的名字依然是“沈如晦”,但波形已經重新變得平穩,與他胸腔裡的跳動形成溫柔的共振。他忽然明白教授說的“禮物”是什麼——不是控製彼此的枷鎖,是無論隔著多少謊言與手術台,都能感受到對方疼痛的羈絆。
實驗室的應急燈突然全部亮起,慘白的光線照亮了每個培養艙裡的鏡像體。它們的眼睛都睜開著,瞳孔裡映出沈如晦和林殊相擁的身影,像無數麵鏡子,照出這場瘋狂實驗裡唯一的真相。
教授癱坐在地上,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流出淚:“原來……真的分不開啊……”
沈如晦沒有回頭。他的手穿過林殊的臂彎,輕輕覆在林霧的左胸,感受著那下麵與自己同頻的跳動。監測儀屏幕上的“沈如晦”三個字,在燈光下泛著溫暖的光,像句寫在黑暗裡的承諾——無論名字屬於誰,這顆在彼此體內紮根的心臟,都會永遠為對方跳動下去。
實驗室外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像穿透長夜的黎明。三個身影在培養艙的微光中緊緊相依,屏幕上的心跳波形與他們胸腔裡的悸動完美重合,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所有的疼痛、秘密與羈絆,都收進這同頻的節奏裡。
畢竟,那是刻在儀器上的名字,是藏在心跳裡的真相,是無論如何也拆不散的、用生命頻率寫下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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