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具盒的銅鎖在林殊掌心泛著冷光,他蹲在地下三層的臨時工作台前,指尖撫過盒蓋內側的木紋。剛才解救林霧時,這隻盒子從培養艙的夾層滑落,此刻在應急燈的紅光下,底層的絨布鼓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像藏著顆跳動的心臟。
“找到了。”沈如晦的聲音帶著剛結束手術的沙啞,他剛給林霧處理完手腕的束縛傷,醫用紗布上的血跡還在洇開。他用手術刀挑開絨布的縫線,三根銅絲蜷在夾層裡,長度都是精確的三毫米,表麵鍍著層暗啞的銀,與礦洞銅壁的銅鏽形成奇妙的呼應。
林殊的呼吸驟然收緊。這三根銅絲的扭曲角度太熟悉了——是摩斯密碼的變體,他們小時候在勘探隊玩過的“銅絲遊戲”。當時林霧總愛把想說的話編成密碼,讓他用解剖針一點點挑開,說“這樣就算被隊長看到,也不知道我們在說悄悄話”。
“先固定角度。”林殊找出鑷子和放大鏡,將第一根銅絲拉直。銅絲表麵的刻痕在燈光下顯露出來,每毫米有三個凹槽,對應摩斯密碼的“點”和“劃”。他忽然想起老k腎臟上的刻痕深度也是三毫米,原來林霧早就用這種方式,把所有線索的關鍵尺度串聯在了一起。
沈如晦舉著台燈,光束聚焦在銅絲的第三個凹槽處。那裡的刻痕比其他地方深,是林霧做的起始標記,與他在礦洞銅壁上刻的三葉草右葉角度完全一致。“從這裡開始解。”他的指尖懸在銅絲上方,不敢觸碰——這根細細的金屬線裡,藏著林霧在培養艙裡都要拚死守護的秘密。
第一根銅絲的密碼被翻譯成“唐”字時,林殊的鑷子頓了一下。這個字像根冰錐,猝不及防地紮進記憶——唐曇,沈如晦的前妻,那個總穿著白大褂、在病毒實驗室裡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女人。三年前他們離婚時,唐曇說“我要去研究能拯救世界的病毒”,現在想來,那句話裡藏著的不是理想,是深淵。
“繼續。”沈如晦的聲音緊繃如弦,他想起唐曇實驗室的冰箱裡,總鎖著個貼著“高危”標簽的樣本盒,當時她說是“流感病毒變種”,現在看來,那或許就是銅絲密碼裡提到的“心臟病毒”。
第二根銅絲的解密過程格外艱難,銅絲中段有處刻意的彎折,導致密碼出現錯位。林殊用解剖針一點點矯正角度,當“曇”字浮現時,他的指腹沁出了冷汗——這個字的密碼組合,與唐曇發表的第一篇論文裡的致謝詞加密方式完全一致,當時他隻當是學術圈的小趣味,現在才明白,那是她與無麵組織通信的暗語。
畫具盒的夾層裡,還藏著半張被銅絲壓出印記的便簽紙。林殊展開時,紙頁的褶皺裡掉出幾粒白色晶體,化驗顯示是心臟病毒的抑製劑成分,與唐曇申請的專利配方完全吻合。“她早就開始研究了。”林殊的聲音沉得像地下三層的寒氣,“這些晶體的純度很高,說明已經進入臨床試驗階段。”
第三根銅絲的解密持續了整整四十分鐘,銅絲末端的斷裂處殘留著齒痕,是林霧用牙齒咬斷的,上麵還沾著微量的營養液——他是在被推進培養艙前,用最後一點力氣完成了加密。當“在研究心臟病毒”幾個字連起來時,林殊的鑷子“當啷”一聲掉在工作台上。
沈如晦的呼吸頓在喉嚨口。他想起離婚前的那個雨夜,唐曇在實驗室待到淩晨,回來時白大褂上沾著奇怪的熒光粉,他問起時,她笑著說“是新型示蹤劑,能讓病毒顯形”。現在看來,那些熒光粉,就是心臟病毒的標記物,而他親手洗過的那件白大褂上,沾著的是足以毀滅無數生命的毒。
“病毒的傳播途徑是什麼?”林殊突然抓起便簽紙,上麵有幾行模糊的計算公式,推導結果指向“氣溶膠傳播”——與三年前伏擊案現場檢測到的不明氣體成分完全吻合。當時技術科說“可能是催淚瓦斯”,現在才明白,那是唐曇早期試驗的病毒原型。
畫具盒的角落裡,有個被銅絲壓出的淺痕,形狀像顆心臟。林殊用激光筆照射時,痕印邊緣浮現出淡綠色的熒光,組成一串電話號碼——是唐曇實驗室的緊急聯絡線,三年前他在沈如晦的通訊錄裡見過,備注是“曇”。
“她知道我們會來。”沈如晦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他撥通那個號碼,聽筒裡傳來熟悉的彩鈴——是唐曇最喜歡的鋼琴曲,三年前他們婚禮上放的也是這首。隻是此刻的旋律裡,藏著的不是甜蜜,是淬了毒的回憶。
電話接通的瞬間,傳來唐曇的聲音,溫柔得像手術刀劃過皮膚:“如晦,我就知道你會打來。告訴林殊,心臟病毒的抗體,在林霧的血液裡。”
林殊猛地看向培養艙裡的林霧,少年的臉色在營養液裡泛著青白,手臂上的輸液管還在滴注著不明液體。“她在逼我們。”他的指尖掐進掌心,“知道我們不會不管林霧,所以把抗體和他綁在一起。”
沈如晦的目光落在銅絲的斷口處,那裡的齒痕深淺不一,是林霧在傳遞一個信息:“唐曇不可信”。就像小時候玩密碼遊戲時,林霧總會在假信息的密碼裡留下齒痕標記,說“這樣你就不會被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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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三層的通風係統突然啟動,帶著病毒抑製劑的氣味湧進來。林殊將解密結果拍照存檔時,注意到便簽紙背麵有個極小的星號,位置與唐曇實驗室的通風管道圖完全對應——是林霧的最終提示,告訴他們病毒的儲存地點。
“她在研究針對‘同步心臟’的病毒。”沈如晦突然明白過來,唐曇離婚時帶走了他的體檢報告,裡麵詳細記錄了他與零號病人的心臟匹配數據,“這種病毒隻會攻擊同步率超過90的心臟,她想一石二鳥,既除掉我,又能控製所有鏡像計劃的實驗體。”
林殊將銅絲小心地收進證物袋,金屬的涼意透過塑料傳來,像唐曇實驗室裡那台超低溫冰箱的溫度。他忽然想起唐曇說過的一句話:“最完美的病毒,隻攻擊該攻擊的人。”當時隻當是學術探討,現在才知道,那是她為他們量身定做的死亡預告。
培養艙裡的林霧輕輕動了動,似乎在做噩夢。沈如晦走過去,指尖隔著玻璃落在他的胸口,那裡的心臟還在微弱跳動,卻承載著拯救所有人的希望。“我們不會讓她得逞的。”他低聲說,像是在對林霧保證,也像是在對自己發誓。
林殊看著那三根解開的銅絲,在工作台上拚出個殘缺的心臟形狀。他知道,唐曇的出現不是偶然,她是無麵組織布下的最後一道防線,而這三根銅絲,是林霧用智慧劈開的裂縫,讓他們得以窺見黑暗深處的真相。
“該去實驗室了。”林殊將證物袋放進戰術包,聲音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不管她在研究什麼,我們都必須阻止她——為了林霧,為了所有可能被病毒傷害的人,也為了……不讓沈如晦的心臟,成為她實驗的犧牲品。”
沈如晦點點頭,最後看了眼畫具盒裡的夾層。那裡的絨布空蕩蕩的,卻仿佛還殘留著林霧的溫度,和他用銅絲編織的、帶著疼痛與希望的密語。他們轉身走向通道出口,應急燈的紅光在身後拉長,像一條通往黎明的路。
畢竟,那是藏在銅絲裡的警告,是刻在金屬上的真相,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被忽略的、用智慧與勇氣寫下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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