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屍體說話
深秋的雨砸在法醫中心的窗戶上，劈啪作響。林殊站在解剖台前，指尖捏著鑷子，夾起陳梅胃裡取出的黑色染料——在顯微鏡下，染料顆粒裡裹著一根極細的藍色纖維，像根藏在塵埃裡的針，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纖維成分查出來了嗎？”沈如晦撐著解剖台邊緣，看著顯示屏上的纖維放大圖。雨絲順著窗戶往下淌，模糊了他身後的警燈，昨夜接到報案後，他們在城郊廢棄紡織廠發現了第二具屍體，和陳梅一樣，腹腔裡藏著帶曇花圖案的金屬碎片，胃裡也有同款黑色染料。
“是十年前曇花工坊定製風衣的專用纖維，”林殊把纖維樣本放進證物袋，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而且這具男屍的指甲縫裡，除了染料，還有微量的氰化物殘留——不是河豚毒素，是新的殺人手法，凶手在變。”
男屍躺在解剖台上，麵部青紫，瞳孔散大，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症狀。林殊用解剖刀劃開男屍的手臂皮膚，皮下組織裡藏著一個更驚人的線索：一道陳舊性疤痕，形狀和林霧肝包膜下取出的金屬片完全吻合，像是被同一種銳器劃傷過。
“這道疤至少有八年了，”林殊的鑷子停在疤痕處，“凶手沒處理這道疤，像是故意留給我們看的——他在暗示，死者和林霧有關。”
沈如晦湊過來，目光落在疤痕旁的一個淡紅色印記上——是個極小的曇花圖案，像是用烙鐵燙上去的，顏色淺得幾乎看不見，若不是林殊對曇花圖案格外敏感，根本發現不了。“這是‘曇花’組織的標記？”他問。
“很可能，”林殊點頭，拿起男屍的手掌，“你看他的指尖，有長期握刻刀的老繭，和當年林霧做紐扣時的手型一模一樣——他也是曇花工坊的工人，而且是專門做紐扣的。”
解剖室的冷氣裹著雨水的潮氣，讓人心裡發沉。沈如晦拿出手機，調出紡織廠的現場照片：“現場發現了一個刻刀，刀柄上的指紋被擦掉了，但刀身上有和男屍指甲縫裡一致的氰化物——凶手用刻刀劃傷他後，又逼他服毒，手法比殺陳梅時更狠，像是在發泄。”
林殊沒說話，轉而檢查男屍的胸腔。當解剖刀劃開肺葉時，他忽然停住——肺組織裡藏著一個米粒大小的金屬球，上麵刻著半個“霧”字，和林霧那枚鑰匙的字跡完全相同。“是林霧做的紐扣半成品，”他的聲音發顫，“當年工坊著火後，林霧的紐扣模具全被燒了，這顆半成品，說明還有人留著他的模具，在繼續做帶‘霧’字的金屬件。”
“凶手在通過屍體給我們傳消息，”沈如晦的手指敲了敲解剖台，“陳梅的染料、男屍的疤痕和紐扣——他在告訴我們，曇花工坊的舊人還沒被清完，而且他知道我們在查林霧的事，在故意挑釁。”
林殊放下解剖刀，摘下手套，走到窗邊。雨水把玻璃淋得模糊，窗外的警燈在雨裡閃著紅光，像極了當年曇花工坊著火時的火光。他忽然想起林霧盒子裡的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紐扣裡藏著工坊的秘密”——現在看來，秘密不僅在紐扣裡，還在這些“說話”的屍體上，每具屍體都像個密碼箱，藏著解開“曇花”餘黨的鑰匙。
“對了，”沈如晦忽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拿出一份報告，“男屍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他叫張強，十年前是林霧的徒弟，和陳梅一起跟著林霧學做紐扣，工坊著火後，他和陳梅一起失蹤，有人說他們私奔了，沒想到……”
“是被‘曇花’控製了，”林殊接過報告，指尖劃過“張強”的名字，“陳梅胃裡的染料，張強指甲裡的氰化物，還有他們身上的曇花標記——凶手在清理當年的知情人，而且清理得很有規律，先殺女工，再殺男工，下一個，說不定就是……”
他的話沒說完，解剖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實習生抱著一份剛出的毒理學報告跑進來，臉色發白：“林法醫，沈警官，張強胃裡的染料裡，除了氰化物，還有一種特殊的熒光劑——在紫外線燈下會發光，而且這種熒光劑，隻在本市的‘星火化工’生產過！”
沈如晦和林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亮意。星火化工在城郊，離發現張強的紡織廠隻有三公裡，而且十年前，這家化工廠就是給曇花工坊供應染料的合作方——凶手的線索，終於從“屍體的話”裡，指向了真實的地點。
“立刻去星火化工，”沈如晦抓起外套，對林殊說，“帶上紫外線燈，染料裡的熒光劑是活線索，說不定能在廠裡找到凶手的痕跡。”
林殊點點頭，把張強身上的金屬球和纖維樣本塞進證物箱。走到解剖室門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張強——屍體的眼睛還睜著，像是在等著他們找到真相，給所有曇花工坊的舊人，一個遲到的交代。
雨還在下，警車的警燈刺破雨幕，往城郊疾馳。林殊坐在副駕上，手裡攥著那枚帶“霧”字的金屬球，指尖能摸到上麵的刻痕——那是林霧當年沒做完的紐扣，現在成了追凶的鑰匙。他忽然明白，屍體從不會真正沉默，隻要足夠細心，它們就會用疤痕、染料、甚至一根纖維，說出藏在黑暗裡的秘密，而他和沈如晦，就是這些秘密的“翻譯官”，必須把真相挖出來，讓死者安息。
“你說，凶手會不會在星火化工等著我們？”林殊忽然問。
沈如晦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目光堅定：“不管他在不在，我們都得去——屍體已經說了話，我們不能讓它們白說。”
警車穿過雨簾，遠處的星火化工廠漸漸顯露出輪廓，廠房的窗戶黑沉沉的，像隻蟄伏的野獸。林殊摸出紫外線燈，按下開關，淡紫色的光在車廂裡亮起——他知道，接下來，該輪到他們，從“屍體的話”裡，找出凶手的蹤跡，把“曇花”餘黨的最後一塊遮羞布，徹底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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