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偽造的不在場證明
修車鋪的卷簾門被拉起時，鐵鏽簌簌落在沈如晦的白大褂上。王誌強縮在角落的工具箱旁，手裡緊緊攥著個鐵皮煙盒，看到他們進來，煙盒“啪”地掉在地上，滾出半盒皺巴巴的“紅山茶”——和香料廠倉庫的煙蒂是同一個牌子。
“日誌……真不在我這兒。”老人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眼神瞟向牆角那台老舊的立式保險櫃。櫃門上的油漆剝落處，露出個淺淺的曇花刻痕，和林霧木盒上的圖案隻差了半片花瓣。
林殊的勘查燈掃過保險櫃的密碼盤，發現邊緣沾著點透明膠帶的殘膠，膠麵上還粘著根銀白色的纖維——是沈如晦昨天在張嵐袖口看到的那種，來自境外生產的防化服。“有人比我們先來了，”他用鑷子夾起纖維，“密碼盤上的指紋被擦過，但這纖維是新留下的。”
沈如晦蹲下身，指尖撫過保險櫃底部的縫隙。縫隙裡卡著張撕碎的紙片，拚湊起來能看到“10月7日1930”的字樣——正是沈建國出事的時間。“王師傅說他當晚在修車鋪值班，”他抬頭看向王誌強，“可這張考勤記錄顯示，你那天提前兩小時下班了。”
老人的臉瞬間漲成紫紅色，突然抓起扳手往保險櫃上砸：“是張嵐逼我的！她昨天派人來，說要是不交日誌，就把我兒子受賄的證據寄給紀檢委！那孩子就是一時糊塗，收了條煙啊！”
扳手哐當落地時，保險櫃的門突然鬆動了。林殊伸手一拉，櫃門吱呀打開，裡麵沒有日誌，隻有個黑色的防水袋，袋口露出半張照片——沈建國和林霧站在化工廠的實驗室裡，兩人手裡共同舉著個裝著淡紫色液體的燒杯，背景牆上的日曆顯示是2014年10月6日，也就是沈建國去世的前兩天。
“他們見過麵，”林殊把照片抽出來，背麵有行鋼筆字：“明日酉時，倉庫交接，勿告他人。”字跡是沈建國的，卻在“他人”兩個字上劃了道斜杠，像是在提醒自己什麼。
沈如晦的目光落在照片裡林霧的手腕上。少年戴著塊電子表，表盤顯示的時間是1547，而實驗室牆上的掛鐘指向1603——表慢了16分鐘。這個細節讓他心頭一震，想起父親的摩托車儀表盤，每次維修後都會慢15分鐘左右，是王誌強故意調的，說“能省油”。
“偽造的不在場證明，”他突然開口，指尖點向照片裡的電子表，“10月7日晚上，林霧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他說自己在學校晚自習，有同學作證。但如果他的表慢了16分鐘，那他離開學校的時間，其實比記錄早了16分鐘，足夠趕到倉庫。”
林殊立刻調出林霧的學籍檔案。2014年10月7日的晚自習簽到表上，林霧的簽名時間是1900，而沈建國的事故發生在1930。“16分鐘，從學校到倉庫最快也要20分鐘，”他皺起眉，“時間對不上。”
“但如果有人幫他拖延了報警時間呢？”沈如晦拿起防水袋裡的另一樣東西——個被砸爛的對講機，機身編號和當年化工廠的安保設備一致，“倉庫的值班保安說，當晚對講機壞了，他步行去報警用了20分鐘。這20分鐘，足夠林霧離開現場。”
王誌強突然癱坐在地，從煙盒裡抖出張折疊的紙條，是張嵐寫的：“讓保安晚20分鐘報警，事後給你五萬。”“是我……是我買通了保安，”老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張嵐說隻是讓林霧去拿點東西，我不知道會出事啊！”
陽光透過卷簾門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殊把照片和紙條放進證物袋，突然注意到防水袋內側有層淡淡的熒光——是用熒光粉末寫的字，在勘查燈的照射下顯出“鐘樓”兩個字。
“鐘樓？”沈如晦想起第一季卷10的目錄，93章正是“林殊獨闖鐘樓”，“這是林霧留下的？他知道我們會找到這裡，在指引我們去鐘樓？”
王誌強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跳出“小宇”的名字。他哆嗦著接起，隻聽了兩句就癱倒在地：“張嵐……張嵐把我兒子綁走了，讓我帶日誌去鐘樓換……”
電話那頭傳來忙音。林殊回撥過去，聽筒裡隻有電流的滋滋聲，定位顯示信號來自市中心的鐘樓——那座有百年曆史的地標建築，頂層的機械鐘每小時都會敲響，聲音能傳遍半個城市。
沈如晦看著防水袋裡的照片，突然明白林霧的電子表為什麼慢了16分鐘。16分鐘，足夠他在晚自習簽到後離開學校，趕到倉庫和沈建國見麵，再在保安報警前離開。而沈建國摩托車的刹車，恐怕也是林霧動的手腳——不是為了害他，是為了阻止他去倉庫，卻沒想到引發了意外。
“他在保護我父親，”沈如晦的聲音有些發顫，“沈建國在照片背麵寫的‘交接’，可能是想把配方交給林霧，讓他藏起來，遠離張嵐和雇傭兵。”
林殊的指尖劃過照片裡林霧的臉。少年的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眼神卻藏著和年齡不符的沉重。他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你哥不是壞孩子，他隻是想保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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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鐘樓的報時聲，早上九點整。沈如晦把防水袋收好，目光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去鐘樓。不管張嵐設了什麼陷阱，我們都得去——不僅是為了王誌強的兒子，更是為了弄清楚，我父親和林霧那天到底在倉庫裡說了什麼。”
卷簾門緩緩落下，遮住了修車鋪的狼藉。林殊回頭望了眼那台老舊的保險櫃，忽然覺得它像個沉默的證人，藏著太多被時間掩埋的秘密。而那些偽造的不在場證明，那些被篡改的時間，不過是真相的偽裝，一旦被戳破，就會露出底下滾燙的內核——關於守護，關於犧牲，關於兩個父親和兩個兒子，跨越十年的約定。
警車載著他們駛向市中心，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沈如晦攥著那張照片，指腹反複摩挲著沈建國和林霧交握的手，突然覺得那雙手仿佛穿過時光，緊緊握住了他和林殊的手。不管前方是陷阱還是真相，他們都必須走下去，因為這是父親們未完成的路，是他們必須揭開的謎。
鐘樓的尖頂在陽光下閃著光，像一把刺破謊言的利刃。林殊看著那座建築，突然想起匿名短信裡的鑰匙扣——和鐘樓頂層機械鐘的齒輪形狀一模一樣。他知道，那裡藏著的，不僅是王誌強的兒子，還有林霧消失的真相，以及沈建國用生命守護的配方秘密。
偽造的不在場證明終究會被戳穿，就像所有的謊言都會在陽光下顯形。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敲響那座鐘樓的鐘，讓所有被掩蓋的聲音，都能傳向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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