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沈如晦的戰場舊傷
沈如晦的手在摸到福利院鐵門的瞬間僵住了。鐵鏽混著露水蹭在掌心,像極了高原哨所的鐵絲網——那年他在雪地裡趴了三小時,槍托壓得鎖骨生疼,後來傷口發炎,軍醫劃開皮肉排膿時,用的就是這種生鏽的手術刀。
“沈隊?”林殊回頭看他,發現他正按住左肩,指節泛白。
“沒事。”沈如晦鬆開手,掌心沾著點暗紅的血痂。他扯了扯外套蓋住肩膀,“老傷,陰雨天就犯。”
福利院的傳達室空著,門鎖被撬得歪歪扭扭。林殊推開門時,一股黴味撲麵而來,牆角的蛛網裡掛著個褪色的衛生員徽章,編號被蟲蛀得隻剩“7340”。沈如晦的目光掃過徽章,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了,左肩的傷口像被撒了把鹽。
“你當年到底怎麼傷的?”林殊扶住他,摸到他襯衫下的繃帶已經濕透,“我認識的衛生員裡,沒人會在鎖骨上留下那麼深的疤。”
沈如晦擺擺手,走到走廊儘頭的公告欄前。泛黃的通知欄裡貼著張軍訓照片,前排左數第三個男孩穿著不合身的軍裝,左肩明顯比右邊低一塊,脖子上還纏著紗布。照片角落寫著日期:2015年8月15日,青山福利院軍訓。
“那天暴雨,我們在野外拉練。”沈如晦的聲音很輕,像怕驚醒什麼,“有個孩子掉進了沼澤,我下去撈他,被水下的石頭劃的。”他指尖點在照片裡自己的肩膀上,“後來才知道,那不是意外——沼澤裡的石頭被人動過手腳,有人想讓那個孩子‘消失’。”
林殊突然想起老周手裡的照片,小女孩的羊角辮上係著銀鎖,而照片背麵的日期,正好是2015年8月15日。“那個孩子……”
“是零號。”沈如晦咳嗽得更厲害了,他從口袋裡掏出個塑封袋,裡麵裝著半塊生鏽的刀片,“這是從沼澤底找到的,上麵有‘無麵’的標記。當年處理我傷口的軍醫,就是老衛——他故意把傷口縫得歪歪扭扭,讓我這輩子都抬不高左臂。”
走廊儘頭的教室突然傳來響動。兩人衝進去時,隻見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用針管往一個男孩胳膊上紮,男孩的銀鎖掉在地上,反射著月光——正是照片裡的小女孩,隻是剪了短發,穿著男孩的衣服。
“教授!”林殊認出了對方的側臉,正是沈如晦照片裡的老衛。
老衛冷笑一聲,針頭已經刺破了男孩的皮膚:“沈如晦,你該謝謝我。要不是這道疤,你怎麼會脫離‘無麵’的控製?”他猛地推針,“可惜啊,零號的抗體一旦激活,你們這些‘殘次品’,都得死。”
沈如晦突然撲過去撞開老衛,左肩重重磕在講台角,疼得眼前發黑。他死死按住老衛的手腕,指甲掐進對方的皮肉裡:“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年沼澤裡的石頭,是你搬的;給我縫針時故意扯斷肌腱的,也是你!”
林殊趁機把男孩拉到身後,卻發現對方的銀鎖和沈如晦脖子上掛著的一模一樣——背麵都刻著“7”。
“你們是兄弟?”林殊脫口而出。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沈如晦的聲音帶著血腥味,左肩的傷口徹底裂開,血浸透了外套,“當年我媽帶著他改嫁,老衛是我後爸的學生……”
老衛突然狂笑起來:“沒錯!沈如晦,你以為自己逃得掉嗎?你左肩的神經早就被我用藥物破壞了,隻要我注射這個……”他突然掙脫開來,將另一支針管紮向自己的脖子,“零號的抗體就會通過我,感染所有‘無麵’成員——包括你這個流著一半沈家血的叛徒!”
沈如晦沒管流血的肩膀,撲過去抱住老衛,用儘全力將他按在地上。他的左臂根本使不上力,全靠右臂死死鉗製,指甲摳進老衛的後背,血順著指縫往下滴。“當年你沒殺死他,今天也彆想。”他咬著牙說,每說一個字,肩膀就像被刀割一下,“我這條胳膊廢了沒關係,但我絕不會讓你碰他一根手指頭。”
林殊看著沈如晦被血染紅的左肩,突然明白他為什麼總穿長袖——那道歪歪扭扭的疤痕,不僅是舊傷,更是刻在骨子裡的守護。就像此刻,他明明疼得快要站不住,卻還是用那隻幾乎抬不起來的胳膊,死死護住身後的弟弟。
老衛被製服時,還在尖叫:“你們鬥不過‘無麵’的!沈如晦,你的舊傷就是定時炸彈,遲早會害死所有人!”
沈如晦沒理他,隻是蹲下來,撿起地上的銀鎖,輕輕扣在男孩脖子上。他的左肩已經抬不起來了,隻能用右手笨拙地係著繩結,血滴在男孩的手背上,像綻開的紅梅。
“彆怕,哥在。”他聲音很輕,帶著喘息,“以後換我保護你。”
男孩怯怯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小聲說:“哥,你的胳膊在流血。”
“老傷了。”沈如晦笑了笑,疼得齜牙咧嘴,“等會兒讓林殊哥哥給我縫幾針,比當年那個庸醫縫得好看。”
林殊看著這對兄弟,突然想起沈如晦檔案裡的一句話:“2015年8月15日,因救落水兒童受重傷,獲‘見義勇為’稱號。”原來那份榮譽背後,藏著這麼多刀光劍影。而那道猙獰的舊傷,從來不是弱點,是沈如晦用血肉之軀,給弟弟撐起的保護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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