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針管裡的記憶碎片
安安的話像根細針,刺破了沈如晦左肩舊傷的偽裝。林殊拽著她跑出後門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沈如晦正背對著他們,慢吞吞地整理著散落的藥箱,故意把金屬器械弄得叮當響,老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卻像沒聽見似的,指尖在一個貼著蝴蝶貼紙的奶粉罐上頓了頓。
“彆看了,他故意拖延時間呢。”安安用力拉了林殊一把,“沈大哥左肩的鋼板是三年前換的,老衛說他‘不聽話’,用生鏽的手術刀劃開傷口,把碎骨碴挑出來的時候,他硬是沒哼一聲。”
林殊的腳步頓了頓。沈如晦總說自己左肩的傷是“訓練時不小心摔的”,原來……他突然想起沈如晦每次抬手時,左肩都會輕微抽搐,想起他總用右手撐著桌沿起身,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此刻全湧了上來,像針一樣紮在心上。
念念抱著銀鎖小跑跟上,突然指著前方路燈下的影子喊:“是張醫生!”
路燈下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手裡提著個醫藥箱,正是福利院的張醫生。他看到跑過來的幾人,皺了皺眉:“這麼晚了還往外跑?老衛剛來過辦公室,問有沒有看到你們。”
“張醫生,我們……”林殊剛想解釋,就被安安用眼神製止了。
安安走上前,從口袋裡掏出個小本子遞過去:“這是今天的用藥記錄,麻煩您簽個字。”趁張醫生低頭翻本子的瞬間,她飛快地在他手心寫了個“跑”字。
張醫生的筆尖頓在簽名處,抬頭時眼神變了——原本溫和的目光裡多了層銳利,他合上本子塞進醫藥箱,聲音壓得極低:“往東邊跑,穿過菜市場有條巷子能通到河邊,我引開後麵的人。”
他轉身往福利院大門走,沒走幾步就遇上了追出來的老衛,故意提高聲音說:“剛看到幾個孩子往西邊跑了,要不要我帶你們去追?”
老衛果然上當,罵了句“廢物”,帶著人往西追去。
“張醫生是自己人?”林殊驚訝地問。
安安點頭,拉著他們鑽進旁邊的窄巷:“他是我在福利院認識的第一個‘同類’,當年他女兒就是被老衛當成‘樣本’帶走的,一直沒找回來。”
巷子又窄又暗,腳下全是爛菜葉和積水,念念不小心踩進泥坑,銀鎖掉進了水裡。林殊彎腰去撈,指尖觸到水的瞬間,突然像被電流擊中——
冰冷的液體漫過手背,恍惚間變成了消毒水的味道,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拿著針管湊近,針尖在燈光下閃著寒光。“彆怕,打了這針就不疼了……”男人的聲音很溫柔,可他的白大褂上沾著暗紅色的汙漬,像沒擦乾淨的血。
“哥!彆信他!”安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林殊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還蹲在泥水裡,手裡攥著念念的銀鎖,鎖身冰涼,背麵的“7”字硌得手心生疼。
“你怎麼了?”安安蹲下來,擔憂地看著他,“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林殊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詭異的幻覺:“沒什麼,可能是太累了。”但他心裡清楚,剛才的畫麵不是憑空出現的——那是他丟失的記憶碎片,是老衛第一次給他注射“穩定劑”的場景。
巷子儘頭果然連著河岸,晚風帶著水汽吹過來,稍微驅散了些壓抑。張醫生說得沒錯,河邊停著幾艘廢棄的漁船,正好可以藏身。
安安檢查了漁船的船艙,回頭說:“先在這兒躲到天亮吧,老衛找不到我們,肯定會回去搜查福利院,張醫生那邊……”
話沒說完,就見東邊的夜空亮起一道紅光,是福利院的方向。
“糟了!是信號彈!”安安臉色煞白,“張醫生出事了!”
林殊的心沉了下去。信號彈是他們約定的緊急信號,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使用。他握緊銀鎖,轉身就要往回衝:“我去救他!”
“彆去!”安安死死拉住他,“那是陷阱!老衛故意逼張醫生發信號,就等我們自投羅網!”
念念突然指著河麵:“快看!有船!”
一艘摩托艇正從下遊駛來,船頭站著個穿黑色衝鋒衣的人,看到他們揮了揮手——是沈如晦!
摩托艇很快靠岸,沈如晦跳下來,左肩的衣服滲著血,臉上多了道新的劃傷:“上車!張醫生把老衛引到倉庫了,我們趁現在走!”
林殊注意到他手裡拿著個針管,裡麵裝著半管透明液體,管壁上沾著點紅色,像血。“這是……”
“從老衛的實驗室拿的,”沈如晦把針管塞進他手裡,“他說這是‘記憶修複劑’,能喚醒被篡改的記憶。剛才沒時間解釋,你先拿著,說不定有用。”
林殊捏著針管,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管內的液體微微晃動,像極了記憶裡那支讓他失去部分記憶的針劑。他突然想起安安說過的話——老衛擅長用藥物篡改記憶,難道他丟失的那段記憶,就藏在這半管液體裡?
摩托艇駛離河岸時,林殊回頭望了一眼福利院的方向,紅光已經熄滅,隻剩下零星的火光在夜色中跳動。他握緊針管,指腹摩挲著冰冷的管壁,突然有種預感:這半管液體裡,藏著比記憶更沉重的秘密。
而此時,船艙的陰影裡,安安看著那支針管,悄悄攥緊了口袋裡的另一支一模一樣的針劑——那是老衛逼她注射的“忠誠藥劑”,她說謊了,她根本沒記全實驗數據,她的任務,從一開始就是把林殊引回老衛的陷阱裡。
針管裡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一塊被打碎的鏡子,映出每個人心底的秘密。林殊不知道,他攥著的不僅是記憶碎片,更是一把即將撕裂所有人偽裝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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