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沈如晦高原筆記裡的“無麵”標記
沈如晦的筆記攤在審訊室的熒光燈下,紙頁邊緣已經泛黃發脆。林殊戴著白手套的指尖拂過第三十七頁的邊緣,那裡有個用藍黑墨水畫的符號——像是一張被揉皺的紙,邊緣模糊成灰黑色,正中央卻戳著三個尖銳的三角,像從紙裡刺出來的骨茬。“這就是‘無麵’?”葉青蔓的聲音壓得很低,戰術手電的光束在符號周圍晃動,照亮紙頁背麵洇開的墨痕,“看起來像被水泡過……墨跡都暈成霧了。”
沈如晦的字跡本就淩厲,此刻被水漬暈染後更顯詭異。林殊湊近看,發現符號下方有行小字被墨水糊了大半,隻能辨認出“海拔五千米”“風蝕岩畫”“重複出現”幾個詞。他突然想起沈如晦犧牲前最後一次通訊:“在可可西裡的岩層上,它們在跟著太陽轉動……”當時隻當是高原反應的胡話,現在才懂那不是幻覺。
“把紫外線燈拿來。”林殊突然開口。葉青蔓遞過燈,光束掃過符號的瞬間,灰黑色邊緣突然滲出淡紫色熒光,像有無數細小的蟲豸在紙上遊動。三個三角尖的位置亮起刺眼的白光,照亮了被墨水蓋住的半行字:“每個標記都在吞噬人臉……”,“吞噬人臉?”葉青蔓皺眉,“沈如晦在筆記裡記過,他在無人區發現過三十七個岩畫,每個岩畫裡的人都沒有臉,脖頸以上是空白的灰霧。”她翻到筆記的第五十二頁,那裡貼著一張褪色的拍立得——風化的岩壁上,紅色岩畫裡的人形輪廓清晰,唯獨頭部是塊模糊的白斑,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
林殊的指尖停在符號中央,那裡的紙頁比彆處更薄,隱約能摸到凹凸的刻痕。他想起沈如晦的習慣:重要的標記會用圓規尖刻在紙背。翻到背麵,果然有個更深的壓痕,三個三角尖分彆指向筆記的三個頁碼——17、49、82。
第十七頁是幅素描:風雪裡的帳篷前,站著個穿藏袍的牧民,臉被塗成了灰黑色,手裡舉著塊岩石,岩石上正是這個“無麵”標記。旁邊的字寫得極快,墨跡飛白:“牧民說這是‘風的印記’,會把路過的人臉收進石頭裡。他的小兒子三個月前在標記旁迷路,回來後就成了啞巴,眼睛裡總蒙著灰。”
第四十九頁貼著片乾枯的風蝕岩,邊緣還沾著沙粒。岩片背麵用紅漆畫著同樣的符號,三個三角尖對著三個方向,旁邊標著經緯度。林殊打開衛星地圖,輸入坐標後瞳孔驟縮——那是可可西裡的三個廢棄觀測站,去年冬天突然同時失聯,搜救隊隻找到滿地碎玻璃,像被什麼東西從內部炸開。
“第八十二頁被撕掉了。”葉青蔓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紙頁邊緣殘留著不規則的撕裂痕,像被人硬生生扯下來的。林殊卻注意到撕裂處的纖維裡卡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羊皮紙,展開後是用藏文寫的短句,翻譯軟件顯示:“無麵者在收集臉,它們怕被認出。”“怕被認出?”林殊突然想起沈如晦最後的錄音,電流雜音裡藏著一句模糊的話:“它們長著我們的臉……”當時以為是信號乾擾,現在再聽,每個字都像冰錐紮進脊椎。他翻到筆記的末頁,那裡有張沈如晦對著鏡子拍的自拍,照片裡的人笑容自然,眼角的痣清晰可見——但林殊突然僵住,他見過沈如晦的證件照,那人的痣在左眼角,照片裡的痣卻在右眼角。
“這張照片是假的。”葉青蔓也發現了異常,“撕痕邊緣的墨水還沒乾,第八十二頁是被沈如晦自己撕掉的。”她指著紙頁背麵的壓痕,“你看這力度,筆尖幾乎要戳破紙——他在憤怒什麼?”林殊沒有回答,隻是用紫外線燈照向那張自拍。照片裡的人臉突然滲出淡紫色熒光,和“無麵”符號的顏色如出一轍。右眼角的痣在光線下慢慢暈開,變成一個微型的三角尖,正對著符號的方向。
“他在暗示什麼……”林殊的指尖在照片上輕輕敲擊,“沈如晦知道它們在用‘臉’偽裝,所以故意畫錯痣的位置。第八十二頁肯定記著識彆方法,他怕被‘無麵者’看到,才撕掉藏起來。”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法醫抱著個證物袋走進來,裡麵是從沈如晦的遺物裡找到的金屬煙盒。“煙盒夾層裡有這個。”法醫倒出個卷成細條的紙團,展開後正是第八十二頁的殘片。紙頁上隻有半句話:“看瞳孔,它們的瞳孔裡有符號的影子……”後麵的字被血漬覆蓋,暗紅色的痕跡裡還混著細小的玻璃碴,像沈如晦寫下這句話時,正被什麼東西追趕,筆尖都在顫抖。
林殊突然抓起那張自拍,用放大鏡對準照片裡的瞳孔。在紫外線的照射下,黑色的瞳孔深處果然藏著個極小的符號——三個三角尖正對著鏡頭,像在透過照片窺視著審訊室裡的每個人。
“沈如晦早就被盯上了。”葉青蔓的聲音發緊,“他故意把筆記留在高原觀測站,就是怕帶回市區。那些‘無麵者’能長著我們的臉,難怪觀測站的人沒認出自救信號有問題……”
林殊將殘片放進證物袋,突然注意到血漬裡的玻璃碴拚起來,正好是一個三角尖的形狀。他想起牧民的話,想起那個迷路後失語的孩子,突然明白“無麵”標記的真正含義——它們不是在吞噬臉,是在學習臉。當符號裡的三角尖填滿人臉的輪廓,那些“無麵者”就再也分不出真假了。
筆記的紙頁在風裡輕輕顫動,像有人在背後吹氣。林殊抬頭看向審訊室的鏡子,裡麵的自己眼角沒有痣,瞳孔裡卻清晰地映著那個“無麵”符號,三個三角尖正緩緩轉動,對準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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