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音感覺自己在一片混沌的深海中沉浮。意識如同破碎的浮冰,時而凝聚,感受到體內規則衝突帶來的、仿佛要將靈魂都撕裂的劇痛;時而又散開,沉入無邊的黑暗與冰冷。在這片意識的混沌中,唯一清晰的,是一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疲憊,仿佛連思考本身都成了一種負擔。
然而,在這片黑暗的深處,漸漸有了一些彆的東西。
起初是極其微弱的光點,如同夏夜稀疏的星辰,散布在感知的邊緣。它們散發著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氣息——那是她親手加固過的規則節點,是【安眠貝殼】的寧靜,是【不動石心】的堅韌,是那三件“守護”詭物融合後的沉澱感,甚至還有東南角那團混沌中蘊含的、衝突後殘留的奇異平衡。
這些光點並非靜止,它們以一種極其緩慢、玄奧的節奏微微脈動著,如同沉睡巨獸平穩的心跳。她“聽”到了一種低沉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嗡鳴,那是當鋪本身規則的流淌聲,古老而渾厚。
這就是墨淵所說的“域”嗎?這片初生的、粗糙的規則力場,此刻正以一種超越五感的方式,直接呈現在她近乎休眠的意識中。
她嘗試著“靠近”其中一個光點,那是西北角由【安眠貝殼】化作的寧靜節點。沒有刻意的引導,僅僅是意念微動,一股溫和的、帶著安撫力量的暖流便順著那無形的連接緩緩湧來,如同母親輕柔拍撫的手,試圖緩解她靈魂深處的劇痛。
有效,但杯水車薪。那劇烈的規則衝突如同在她體內紮根的荊棘,頑固而暴烈。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了另一股微弱卻堅定的意念,帶著緊張和笨拙,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東南角那個代表著她最重創傷的混沌光點。那是蘇曼。她能“感知”到蘇曼傳遞過來的那份感同身受的痛苦,以及她努力引導來的、來自其他節點的沉穩與寧靜的力量。
這份外來的、帶著關切與努力的調和,像一滴甘露滴入乾涸的土地,雖然細微,卻讓她冰冷的意識感受到了一絲暖意。原來,她並非獨自在承受。
緊接著,一股更加龐大、更加凝練的意誌如同磐石般籠罩在外圍。那是謝九安。他無法直接介入規則的層麵,但他那純粹的守護劍意,如同最堅實的屏障,將她與外界最淩厲的惡意隔絕開來,為她爭取著這片意識空間中難得的、進行自我修複的喘息之機。
還有墨淵,他的數據流不再僅僅是冰冷的信息,更像是一張精密而忠誠的網,監控著“域”的每一絲波動,分析著內外的威脅,默默支撐著這片脆弱防線的運轉。
夥伴們的存在,如同錨點,將她逐漸渙散的意識一點點拉回,凝聚。
她不再被動地承受痛苦,開始嘗試主動去“理解”體內這場規則衝突的本質。【熾火羽】的陽炎與【寒潭鱗】的玄冰,這兩種極端對立的規則碎片,在她強行糅合下並未真正湮滅或融合,而是形成了一種極不穩定的、互相侵蝕又互相製約的混沌態。這種混沌態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既能攪亂外界的窺視,也在持續傷害著她的根基。
如何平息?強行剝離一方?她的力量不足以做到,而且可能引發更劇烈的爆炸。引導它們真正融合?那需要更高層級的規則理解和掌控力,遠非她現在所能及。
就在她感到一籌莫展之際,那片由“域”構成的意識星圖中,一個之前未被注意到的、極其黯淡卻異常古老的“光點”,微微閃爍了一下。
那光點並非她加固的任何節點,其位置……似乎就在當鋪最核心的深處,與【詭物典冊】的氣息隱隱相連。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的、帶著“平衡”與“轉化”真意的意念,如同穿越了漫長時光的歎息,輕輕拂過她的意識。
是當鋪本身沉澱了無數歲月的核心規則!它在回應她的困境!
這股意念沒有直接告訴她該怎麼做,而是向她“展示”了一種可能性——並非強行融合或剝離,而是……“疏導”與“循環”。將衝突的能量,引導入“域”的流轉之中,利用整個初生力場的協調能力,來分擔、消弭這份內部的混亂。
就像一個精妙的生態係統,引入一種外來入侵物種後,不是簡單地殺死它,而是調整係統內其他生物的關係,最終將其納入新的平衡。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林清音的腦海!
她開始嘗試。不再試圖鎮壓體內的冰火衝突,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導這兩股狂暴的力量,將它們視作一股特殊的“能量流”,沿著那微弱存在的“域”的網絡,極其緩慢地、一絲一縷地導出。
過程凶險萬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任何一絲失控,都可能讓衝突在“域”內爆發,造成連鎖崩潰。
但當她將第一縷交織著冰焰的混沌能量,成功導入大門處那厚實沉穩的“守護”節點時,奇跡發生了。那“守護”意誌並未排斥,而是以一種包容的姿態,將這份混亂納入自身,那混沌能量在厚重的守護意念中左衝右突,卻如同陷入泥沼,破壞力被大幅削弱,其本身蘊含的極端特性,反而被那沉穩的力量慢慢“磨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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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她又引導另一部分衝突能量,流向西北角的“寧靜”節點。那寧靜的氣息如同清涼的泉水,撫平了混沌中的焦躁與暴烈。
她甚至嘗試將一絲能量,導向那個由蘇曼調和後稍微平穩了些的東南角混沌節點本身。同源的力量流入,並未加劇混亂,反而因為外部有了宣泄和分擔的渠道,其內部的不穩定竟奇異地減弱了一絲。
一個微型的、基於整個“域”的“能量循環與淨化”體係,在她的引導下,初步成型!
雖然效率低下,範圍也僅限於已加固的節點之間,但這無疑是一條可行的路!不僅是在療傷,更是在利用她的傷勢,反過來錘煉、鞏固這個初生的“域”!
她體內的劇痛,開始以一種緩慢但確實存在的速度減輕。靈魂仿佛從冰冷的泥沼中,一點點掙脫出來。
就在她的意識逐漸清晰,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外界謝九安守在榻邊的身影時,那股來自當鋪核心的古老意念,再次波動了一下。
這一次,不再是關於平衡的展示,而是傳遞來一段極其模糊、斷續的景象碎片——
……無儘的迷霧……一根斷裂的、散發著熟悉氣息的桃木杖……一座巍峨聳立、仿佛連接天地的巨大山巒的輪廓……還有,一個背對著她、漸行漸遠的、佝僂卻異常堅定的背影……
爺爺!
林清音的意識猛地一震!
那些景象瞬間消失,但那根斷裂的桃木杖和那座巍峨山巒的輪廓,卻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
當鋪的意識,在向她揭示什麼?爺爺的失蹤,難道與這“歸墟之眼”,與那座山……有關?
新的謎團,伴隨著複蘇的希望,一同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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