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內，血腥氣尚未散儘，氣氛卻比方才更加凝滯。墨淵的目光如同冰錐，刺在林清音身上，等待她的回答。蘇曼緊張地攥緊了衣角，生怕一言不合再次動起手來。
林清音心念電轉，墨淵此刻的態度雖然冰冷，卻並無立刻動手的跡象，甚至剛才還間接替她們解了圍。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打破僵局、獲取信息的機會。
“跟蹤墨先生，實非有意冒犯。”林清音語氣坦然，不卑不亢，“我們隻為那串‘盛世通寶’而來。此物關乎沈家祖宅煞氣的根本解決之道，對我至關重要。見墨先生拍下，故而想尋機問詢，可否割愛，或……共享其用。”
“共享？”墨淵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你可知為了這串錢幣，我墨家付出了何等代價？又可知司徒坤為何要在此物上做手腳？”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陰寒之氣迫人：“沈家祖宅之事，遠非你看到的那點血煞怨氣那麼簡單。那‘錮靈血咒’不過是冰山一角。其下鎮壓……或者說，其試圖滋養轉化的東西，才是真正的麻煩！”
林清音瞳孔微縮：“什麼東西？”
墨淵卻話鋒一轉，並不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你可知我墨家為何世代守護京城平衡，尤其關注此類凶煞之地？”
林清音想起蘇曼打聽來的消息：“據說與墨家傳承的力量屬性及職責有關。”
“職責？”墨淵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是嘲弄，又似是無奈，“若非不得已，誰願世代與這些陰穢之物打交道？我墨家祖上，曾與一尊自幽冥逃逸的‘邪靈’立下契約，以其部分本源之力，換取世代鎮壓、消弭世間特定凶煞之地的使命。若平衡被大規模打破，或者某些特定的、與那邪靈同源的煞氣失控，第一個遭受反噬的，便是我墨家全族！”
這堪稱驚天的秘密，讓林清音和蘇曼都愣住了。墨家力量的來源，竟是與一尊幽冥邪靈的契約？守護平衡，是為了避免自身反噬？
“沈家祖宅下的血煞，經過數百年沉澱，以及那‘錮靈血咒’多年的滋養，其性質已逐漸偏向幽冥，隱隱觸及了那契約的底線！”墨淵語氣沉重，“我之所以堅持用玄陰之力鎮壓，並非不知隱患，而是在找到徹底解決之法前，這是唯一能暫時穩住局麵、避免刺激那沉睡契約的方法！而你這套所謂的‘淨化’，一個不慎，便可能提前引爆所有問題！”
原來如此！林清音瞬間明白了墨淵之前的固執從何而來。他不是不想根除，而是投鼠忌器，背負著整個家族的存亡枷鎖！
“那這串‘盛世通寶’……”林清音看向他手中的木盒。
“它的純陽正氣，是眼下唯一能在不過度刺激幽冥契約的前提下，緩慢中和、引導部分煞氣，並嘗試瓦解‘錮靈血咒’的關鍵引子。”墨淵摩挲著木盒，眼神銳利，“但我需要時間，需要方法，來剔除這上麵的‘附骨陰煞’。司徒坤將此物拋出，就是想看看誰會接手，或者……借此物汙染可能的破局者。”
信息在此刻得到了巨大的補充和修正。沈家祖宅的問題，不僅僅是曆史冤魂和黑袍人的陰謀，更牽扯到墨家與幽冥邪靈的古老契約！局麵比想象中還要複雜危險數倍！
“所以，你現在還覺得，你的‘淨化’是萬全之策嗎？”墨淵逼視著林清音。
林清音沉默片刻，抬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依舊清澈堅定：“多謝墨先生告知內情。但正因如此，我更認為不能一味拖延。那‘錮靈血咒’顯然是有心人所布，其目的恐怕正是想利用甚至引爆你墨家的契約反噬。對方在暗，我們在明，被動防禦，終會落入彀中。”
她頓了頓，繼續道：“或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思路。不以蠻力強行淨化，而是以這‘盛世通寶’為引，結合你墨家對幽冥之力的了解，以及我的渡厄之法，尋找一條既能化解煞氣，又能規避契約反噬的……迂回之路。”
墨淵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顯然沒料到林清音在得知如此駭人內情後，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提出了合作的可能性。他審視著林清音，目光在她肩頭靈韻內藏的雲鶴和那雙沉靜卻堅定的眼眸之間徘徊。
這個來自江南小城的當鋪主人，似乎比他預想的更有膽識和……價值。
“迂回之路？”他重複了一遍，語氣莫測，“談何容易。”
“總比坐以待斃，或者各自為戰、最終被幕後黑手一網打儘要強。”林清音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至少，在清除這串錢幣上的‘附骨陰煞’一事上，我想，我的渡厄靈力，或許能提供一些墨先生所需的不同思路。”
她這是在展示自己的價值，也是拋出合作的第一個具體議題。
墨淵再次陷入沉默，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木盒。胡同裡隻剩下風聲嗚咽，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城市喧囂。
良久，他忽然抬手，將那隻紫檀木盒拋向了林清音！
林清音下意識接住，入手隻覺盒子沉重，那串通寶隔著盒子都能感受到其純陽正氣與附骨陰煞交織的詭異氣息。
“三天。”墨淵冷冷開口，“我給你三天時間。若你能在不損傷其純陽本源的前提下，清除這上麵的‘附骨陰煞’，證明你所謂的‘渡厄之法’並非徒有其表……或許，我們可以談談下一步。”
說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陰影，消失在斑駁的牆壁之後，那陣法入口再次隱沒無蹤。
胡同裡，隻剩下林清音、蘇曼，以及地上那幾具冰冷的屍體。
蘇曼長長舒了口氣，拍著胸口：“我的媽呀，嚇死我了……清音，他這算是……同意了？”
林清音低頭看著手中的紫檀木盒，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機遇與挑戰，緩緩點頭。
“這是一個開始。”
但她也清楚，墨淵的“同意”充滿了試探和考驗。清除“附骨陰煞”絕非易事，這三天，將是她能否在京城這潭深水中站穩腳跟，並獲得墨家有限認可的關鍵。
而她更意識到，那個隱藏在司徒家或者說黑袍人背後的黑手，其目標恐怕不僅僅是沈家祖宅，更是直指墨家守護的契約平衡！
真正的風暴，正在加速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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