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肆虐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晌午才漸漸平息。岩洞外已是銀裝素裹,積雪深可及腰,天空依舊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隨時會再次傾瀉下無儘的冰雪。
眾人的狀態都不算好。林清音雖然蘇醒,但依舊虛弱,連獨立行走都困難。墨淵強行壓製著內傷,臉色比外麵的雪還要白,氣息不穩。謝九安和紮西也消耗了大量體力,帶著一個重傷的俘虜,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撤離,難度可想而知。
“必須走了。”謝九安檢查完洞口的情況,沉聲道,“天氣窗口不知道能持續多久,而且我們的補給不多了。”
紮西點頭,開始整理行裝,準備開路。
墨淵走到林清音麵前,沉默地伸出手。他的意思很明顯,要繼續抱著她走。
林清音看著他還滲著血的肩頭,以及那強忍痛苦的細微表情,搖了搖頭,聲音雖輕卻堅定:“我可以自己走一段,讓紮西幫我找根結實的樹枝。”
墨淵眉頭微蹙,似乎想說什麼,但看到她眼中的堅持,最終還是收回了手,隻冷冷丟下一句:“隨你。”便轉身去幫謝九安處理黑袍人。
蘇曼連忙和紮西一起,找來一根合適的樹枝,削成簡易的拐杖遞給林清音。
撤離的過程異常艱難。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齊腰的積雪中,每前進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凜冽的寒風如同刀子,即使裹得再嚴實,也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林清音拄著拐杖,走得踉踉蹌蹌,沒多遠就氣喘籲籲,額頭上滲出虛弱的冷汗。
墨淵雖然走在前麵,與謝九安一同負責開路和警戒黑袍人,但他的靈識卻始終分出一縷,若有若無地縈繞在林清音周圍,關注著她的狀態。每當她腳下打滑或者氣息紊亂時,他周身的煞氣都會出現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
在一次下陡坡時,林清音腳下積雪一鬆,整個人猛地向前滑倒!
“小心!”蘇曼驚呼。
一道黑影比她聲音更快!墨淵幾乎在林清音失衡的瞬間就已轉身,手臂一攬,穩穩地扶住了她下墜的身體。他的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寒風,觸及她手臂的指尖冰涼,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清音撞入一個堅硬而冰冷的懷抱,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混合了血腥味與冷冽雪鬆般的氣息。她抬起頭,對上墨淵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雙眼眸依舊深邃冰冷,但此刻,在那冰層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閃動了一下,快得讓她無法捕捉。
“看路。”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隨即鬆開了手,仿佛剛才那一扶隻是順手為之,轉身繼續前行,隻是腳步似乎放慢了些許。
林清音站穩身體,感受著手臂上殘留的冰冷觸感,心中泛起一絲奇異的波瀾。她默默拄好拐杖,繼續跟上。
蘇曼在一旁看著,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欣慰。
一路無話,隻有踩雪的咯吱聲和沉重的喘息聲。氣氛沉默卻並不尷尬,一種曆經生死後形成的微妙默契在幾人之間流淌。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相對背風的小山坳,決定在此過夜。紮西和謝九安熟練地清理出一塊地方,升起篝火。墨淵則選了個稍遠的位置坐下調息,臉色比白天更差,閉目時眉宇間帶著隱忍的痛苦。
林清音靠坐在火堆旁,恢複著體力。她看著跳躍的火焰,思緒卻飄遠了。這次昆侖之行,信息量巨大,衝擊力更強。守夜人的職責,萬象倒影之牢,歸墟之眼,萬詭同悲的預言……爺爺留下的擔子,遠比她想象的要沉重得多。而墨淵……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那個孤寂的黑色身影。他的仇恨,他的強大,他的隱忍,以及……他偶爾流露出的、與那冰冷外表不符的舉動。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走入了一個更加複雜難明的境地。
夜深了,紮西和謝九安輪流守夜,蘇曼也疲憊地睡去。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林清音沉思的側臉。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極其輕微的悶哼聲傳來。
林清音警覺地抬頭,看向聲音來源——是墨淵。他依舊保持著盤坐的姿勢,但身體卻在微微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周身原本內斂的煞氣變得有些紊亂,隱隱有失控的跡象。他肩頭的傷口處,黑氣再次彌漫開來,比之前更加濃鬱。
是傷勢和反噬同時發作了!而且看起來極為凶險!
林清音心中一驚,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強撐著站起身,拄著拐杖,一步步艱難地挪到墨淵身邊。
靠近了,更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的那種混亂、痛苦而危險的氣息。那煞氣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在她靠近時蠢蠢欲動,帶著排斥與警告。
林清音沒有退縮。她深吸一口氣,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卻無比精純平和的渡厄靈力。她知道自己的狀態也很差,這點靈力對於墨淵的傷勢可能是杯水車薪,甚至可能因為力量相衝而引發更壞的結果。但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她無法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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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輕輕點向墨淵的眉心,試圖以最溫和的方式,幫他穩定紊亂的心神,疏導那暴走的煞氣。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刹那——
墨淵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完全被血色和瘋狂占據的眼眸!充滿了暴戾、痛苦與毀滅欲!仿佛一頭被困的瀕死凶獸!
“滾開!”他低吼一聲,本能地一揮手臂,一股強大的煞氣猛地湧出,並非攻擊,卻帶著強烈的排斥!
林清音本就被他突如其來的睜眼和那駭人的眼神驚住,加之身體虛弱,被他這蘊含力量的一揮,直接向後踉蹌退去,腳下一軟,眼看就要摔倒!
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
在她倒下的瞬間,那隻揮開她的手臂,卻以更快的速度猛地收回,轉而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往回一帶!
天旋地轉間,林清音跌入了一個冰冷而緊繃的懷抱。
墨淵的手臂如同鐵箍般圈著她,他的身體滾燙,卻在微微發抖,那血紅的眼眸近距離地死死盯著她,呼吸粗重而灼熱,噴在她的臉上,充滿了危險的氣息。他似乎在用儘最後的理智,克製著體內那頭即將脫韁的凶獸。
“……是你……”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那血色眼眸中,瘋狂與一絲掙紮的清明激烈交戰。
林清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內心臟劇烈的跳動,以及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痛苦。她沒有掙紮,隻是抬起那雙清冽的眸子,平靜地回視著他,指尖那縷微弱的渡厄靈力並未散去,反而更加柔和,如同月輝般,緩緩拂向他緊蹙的眉心。
“凝神,靜氣。”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相信我。”
或許是那精純的渡厄靈力起到了作用,或許是她眼中那毫無畏懼的平靜,墨淵周身狂暴的煞氣漸漸平息了一些,眼中的血色也褪去少許,但那攬住她腰肢的手臂,卻依舊沒有鬆開。
兩人就以這樣極其曖昧而危險的姿勢,在跳動的篝火旁,僵持著。
寂靜的雪夜裡,隻剩下彼此交織的呼吸聲,和柴火燃燒的細微劈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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