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音感覺自己在下沉。
無邊的黑暗包裹著她,冰冷,粘稠,像沼澤一樣拖拽著她的意識。唯一清晰的,是心口那根無形的鎖鏈,正繃緊到極致,傳來令人靈魂戰栗的撕裂感。鎖鏈的另一端,那片充斥著暴戾與絕望的黑暗深淵中,墨淵的氣息正在飛速消散,如同投入火中的最後一縷青煙。
她要抓住什麼……必須抓住……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徹底渙散的瞬間,一點微弱的、蒼涼而古老的氣息,如同溺水時觸碰到的一根水草,纏上了她那根瀕臨崩斷的靈魂鎖鏈。是那支骨笛!祖靈骨笛!
這股氣息並不強大,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堅韌與平和,如同穿越了無數歲月的低語,輕輕拂過她幾乎被痛苦和絕望碾碎的靈台。
“呃……”一聲壓抑的、帶著痛楚的悶哼在她耳邊炸開,將她從沉淪的邊緣猛地拽回了幾分。
是謝九安!
林清音奮力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而晃動。她看到謝九安依舊半跪在她身前,原本附著在他左臂的那些漆黑甲蟲似乎少了一些,但他右手的短劍揮舞得更加艱難,劍身上的青光也黯淡得仿佛隨時會熄滅。更多的甲蟲前仆後繼,如同黑色的浪潮。而祖靈雕像下的那些陰影輪廓,已經凝聚得更加清晰,散發著凍徹骨髓的惡意,正緩緩地、扭曲地向著他們飄來!
謝九安的右肩胛處,不知何時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烏黑發紫,顯然蘊含著劇毒,他的動作因此變得遲滯。他看到林清音醒來,眼中閃過一絲急切的reief,但立刻被更深的焦灼覆蓋:“撐住……我拿到笛子了!”他的左手,正死死攥著那支從暗格中取出的、蒼白冰冷的祖靈骨笛!
可他也被徹底纏住了,根本無法脫身,更彆說吹響骨笛!
林清音的目光越過謝九安顫抖的肩膀,落在那支骨笛上。它就是最後的希望!她不知道這笛子具體如何使用,也不知道它能否真的穿透這千山萬水,影響到黑苗寨那邊的墨淵。但她沒有彆的選擇了!
就在這時,下方通道裡傳來阿月帶著哭腔的、驚恐到極點的尖叫!緊接著是重物倒地和掙紮的聲音!顯然,下麵的阿月也遇到了麻煩!可能是被驚動的其他守衛,或者是……彆的什麼東西!
完了……前後夾擊,陷入絕境!
謝九安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絕望的神色,他猛地揮劍逼退一波甲蟲,想要回頭去看阿月的情況,動作因此露出破綻,一道陰影如同毒蛇般竄出,在他後背又添上一道血痕!他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幾乎跪倒。
林清音看著這一幕,看著謝九安背上迅速蔓延的烏黑,看著那潮水般湧來的甲蟲和逼近的陰影,聽著下方阿月越來越微弱的掙紮聲,還有靈魂鎖鏈另一端那即將徹底熄滅的微弱感應……
一股前所未有的瘋狂,混合著絕望中迸發的最後力量,猛地從她體內升起!
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像是回光返照般,猛地從地上一撐而起,撲向謝九安,不是去扶他,而是伸出顫抖的、冰冷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緊握骨笛的左手!
“給我!”她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眼神卻亮得駭人,裡麵燃燒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謝九安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了手腕,一愣之下,那支冰冷的骨笛已然易主!
林清音握住骨笛的瞬間,那股蒼涼古老的氣息更加清晰地湧入她的體內,與她心口那根連接著墨淵的靈魂鎖鏈產生了更強烈的共鳴!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震顫!
她根本不懂音律,也不知道吹奏的方法。她隻是憑借著那股求生的本能、救人的執念,以及靈魂契約被引動的詭異聯係,將骨笛那冰冷的吹口,死死抵在了自己沾滿鮮血的唇邊。
然後,她用儘胸腔裡最後一絲氣息,猛地一吹!
“嗚——嗬——”
沒有預想中清越或悠揚的笛音,隻有一聲極其怪異、扭曲、如同垂死野獸哀鳴般的嘶啞聲響,從骨笛中艱難地擠了出來!這聲音難聽刺耳,完全不成調子,甚至不像是樂器發出的聲音。
然而,就在這怪異聲響響起的刹那!
那支原本蒼白冰冷的骨笛,驟然爆發出一種柔和卻不容忽視的乳白色光暈!光暈以林清音為中心,如同水波般猛地擴散開來!
光波過處,那些瘋狂湧來的黑色甲蟲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灼燒,發出尖銳的嘶鳴,潮水般向後退去,不少直接在空中爆裂成一團團黑霧!而那些逼近的陰影輪廓,也發出無聲的尖嘯,劇烈地扭曲波動起來,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克製和傷害,變得淡薄了許多!
就連謝九安背上那烏黑的抓痕,蔓延的速度也明顯一滯!
這乳白色的光暈,帶著一種純淨的、安撫的、滌蕩汙穢的力量!
謝九安壓力驟減,驚愕地回頭,看到林清音握著散發白光的骨笛,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如鬼,嘴角還在不斷溢出鮮血,身體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碎裂,但那眼神,卻亮得像兩顆燃燒的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