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層由林清音生命力量勉力維持的蒼白光罩,如同暴風雨中最後一盞油燈,在無數毒蟲和黑暗能量的衝擊下劇烈搖曳,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細密的裂紋爬滿了整個光罩表麵,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的碎裂聲。
林清音躺在擔架上,身體冰冷,意識在徹底的黑暗邊緣徘徊。她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擠乾了最後一絲水分的海綿,連疼痛都變得麻木而遙遠。隻有握著骨笛的那隻手,還憑著一點殘存的本能,死死地攥著,仿佛那是她與這個世界唯一的錨點。鮮血不斷地從她嘴角溢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但她已經連擦拭的力氣都沒有了。
“清音!撐住!”謝九安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模糊不清。他守在擔架旁,短劍揮舞得如同潑風,將幾隻突破了獵人防線、試圖撲向林清音的黑色甲蟲斬成碎片。他的左臂已經完全變成了紫黑色,腫脹得嚇人,動作也因此變得僵硬遲緩,每一次揮劍都牽動著額角的冷汗。他看到林清音瞳孔的光芒正在渙散,心急如焚,卻又被更多的毒蟲和偶爾從寨門破洞外射進來的淬毒吹箭纏住,無法脫身。
岩剛帶著白苗獵人死守著那個不斷擴大的破洞,彎刀砍在堅硬的蟲殼上迸濺出火星,怒吼聲、兵刃碰撞聲、毒蟲的嘶鳴和受傷者的悶哼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曲絕望的交響。不斷有人倒下,缺口在一點點被撕開。黑苗巫師們隱藏在遠處的霧氣中,發出得意而殘忍的獰笑,指揮著更多的毒蟲前仆後繼。
白苗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就在那蒼白光罩即將徹底崩碎,絕望如同冰水般淹沒所有人的瞬間——
寨門外,那濃鬱得化不開的、充滿了暴戾與吞噬欲望的黑暗氣息,猛地一滯!
緊接著,一股更加具體、更加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降臨!
所有的聲音,仿佛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廝殺的雙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駭然望向寨門之外。
霧氣劇烈地翻湧起來,向兩側分開。那些原本瘋狂攻擊的毒蟲,如同潮水般畏縮地退開,伏在地上,發出恐懼的低鳴。
在幾名眼神狂熱、恭敬跪拜的黑苗巫師的簇擁下,一個身影,緩緩地從濃霧與黑暗的深處,走了出來。
當看清那個身影時,林清音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猛地一抽!
是墨淵!
他依舊穿著那身深色的布衣,身姿挺拔,但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息,卻與之前截然不同。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死寂籠罩著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瞳孔深處不再是熟悉的冷冽或壓抑的暴戾,而是一片虛無,仿佛所有的情感和意識都已被抽空。他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下麵隱隱有暗綠色的、如同蠕蟲般的紋路在緩緩流動。
最讓人心悸的是他周身繚繞的那股力量。不再是純粹的他自身的煞氣,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混亂、充滿了無數怨念和蠱蟲精華的邪惡能量。這股能量與他原本的氣息強行融合在一起,顯得極不協調,卻又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
他就像一個被精心雕琢、注入了毀滅之力的……人偶。
“容器……”岩剛喉嚨乾澀地吐出兩個字,臉上血色儘失。他終於明白黑苗寨所謂的“容器”是什麼意思了。他們不僅喚醒或者說製造)了“蠱神”,更是將墨淵這個外來的強大修士,變成了承載這股力量的可怕兵器!
“墨淵……”林清音躺在擔架上,望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心口那個空洞,在這一刻傳來了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劇痛,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強烈百倍!不是身體的疼痛,而是某種維係著她信念的東西,在她眼前轟然崩塌的絕望。
他真的……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了力量,選擇了被吞噬,被同化?
謝九安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握劍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看著墨淵那雙空洞的眼睛,心中警鈴大作。這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墨淵了,這是一個被邪惡力量完全控製的殺戮機器!
“恭迎聖尊降臨!”為首的黑苗巫師,正是之前在蠱池邊的那位,此刻臉上洋溢著扭曲的狂熱,對著墨淵或者說他體內的那個存在)深深叩拜,“請聖尊施展無上神威,踏平這忤逆的白苗寨,取回祖靈骨笛,完成最終的融合!”
墨淵或者說控製著他的那個意誌)緩緩抬起了手。沒有結印,沒有咒語,隻是簡單地,對著那搖搖欲墜的寨門,虛空一按。
刹那間,風雲變色!
他周身的黑暗能量如同活物般翻湧彙聚,化作一隻巨大無比的、由無數扭曲怨魂和毒蟲虛影構成的漆黑手掌,帶著湮滅一切的氣息,朝著寨門以及其後所有抵抗的白苗寨民,緩緩壓了下來!
手掌還未完全落下,那恐怖的威壓已經讓空氣凝固,大地微微震顫!所有白苗寨民,包括岩剛這樣的勇士,都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幾乎要跪伏下去!他們手中的武器變得沉重無比,反抗的念頭在那絕對的力量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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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音首當其衝,那隻漆黑巨掌帶來的精神衝擊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的意識。她猛地噴出一口帶著內臟碎塊的鮮血,眼前徹底一黑,握著骨笛的手終於無力地鬆開,那支蒼白的骨笛“哐當”一聲掉落在擔架旁,光芒儘失。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最終的毀滅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