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離開後,渡厄當鋪內重歸寧靜,隻餘下櫃台上的紫檀木盒,以及盒內那尊被蠱神鼎氣息強行壓製、暫時陷入沉寂的邪佛。
“這東西,尋常方法恐怕難以根除。”謝九安凝視著木盒,沉聲道。他左臂的麻痹感在方才調動真氣時又隱隱傳來,提醒著他自身狀態並未完全恢複。
林清音走到暗格前,將那個用特殊布料包裹的方形物體——蠱神鼎,輕輕取出,放在櫃台上。解開布包,縮小至巴掌大小、三足兩耳的青銅小鼎顯露出來,鼎身古老的紋路在店內光線下流轉著幽光,散發出沉靜而浩瀚的氣息。
“蠱神鼎蘊含造化與封印之力,是毒蠱之道的源頭聖物。這南洋邪佛雖非正統蠱術,但其驅使‘蠍靈’的本質,依舊脫不開蟲豸毒物的範疇,故而會受到神鼎的天然克製。”林清音分析道,指尖輕觸冰涼的鼎身,感受著其中蘊含的磅礴力量,“但若要徹底淨化,而非簡單封印或毀滅,需要更精妙的操控。”
她看向謝九安:“九安,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以劍氣護住我周身,隔絕邪氣反噬,我嘗試引動蠱神鼎一絲本源之力,結合骨笛的淨化之念,看能否將其中的‘蠍靈’剝離並淨化。”
謝九安點頭,沒有任何猶豫:“好。”他走到林清音身側,右手虛按在她背心,一股精純溫和的真氣緩緩渡入,並非主導,而是如同最堅韌的護盾,將她周身護持得滴水不漏。同時,他精神高度集中,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突發情況。
準備工作就緒。林清音深吸一口氣,雙手虛托住蠱神鼎,閉上雙眼,心神徹底沉入與骨笛、與神鼎的深層聯係之中。
識海內,祖靈骨笛白光大盛,柔和而堅定的淨化意念如同主旋律。與此同時,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縷精神,如同最靈巧的手指,輕輕“叩響”了蠱神鼎沉寂的本源。
“嗡——”
蠱神鼎發出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鳴響。一道細微卻凝練無比、色澤混沌、仿佛蘊含著生滅輪回之意的光絲,自鼎口嫋嫋升起。這光絲並未散發出強大的威壓,卻讓一旁的謝九安都感到一陣心悸,那是層次上的絕對差距。
林清音引導著這道混沌光絲,混合著骨笛的淨化白光,如同一位手持精密手術刀的外科醫生,精準地探入紫檀木盒,觸及那尊邪佛。
邪佛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開始劇烈震顫,幽綠眼眸瘋狂閃爍,試圖掙紮,但在蠱神鼎那至高無上的本源氣息麵前,它的反抗如同螳臂當車,被輕易壓製。
混沌光絲與淨化白光纏繞上邪佛,尤其是其雙手捧著的那個蠍子雕像。光絲如同溶解劑,開始剝離雕像外層那層由邪法咒力構築的、禁錮並扭曲蠍靈的外殼;而白光則如同溫暖的流水,滲透進去,撫慰、洗滌著被禁錮其中、早已扭曲狂暴的蠍靈本質。
這個過程比度化梳中怨靈更加凶險和精微。蠍靈的凶戾遠超那女子殘魂,且與邪佛本體結合緊密。林清音全神貫注,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微微發白,精神力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
謝九安穩穩地支撐著她,渡入的真氣源源不斷,成為她最堅實的後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邪佛的震顫逐漸平息,幽綠的光芒徹底黯淡。那蠍子雕像外層漆黑的、散發著邪異能量的物質被混沌光絲一點點剝離、消融,化作縷縷黑煙,隨即被淨化白光化為虛無。
終於,當最後一絲邪異能量被剝離,蠍子雕像“哢嚓”一聲,表麵出現裂痕,繼而碎裂開來,化作一捧黑色的粉末。
而在粉末之中,一點微弱、卻純淨無比的暗金色光點浮現出來,隻有米粒大小,散發著一種屬於古老毒物的、純粹而寧靜的氣息。
這就是被淨化後的“蠍靈”本質——不再是害人的邪物,而是回歸了其作為天地間一種特殊毒蟲的原始靈性,剔除了所有被強行附加的惡念與詛咒。
林清音引導著淨化白光,最後溫養了那暗金光點片刻,隨即緩緩收回了混沌光絲與精神力。
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身體微微晃了一下,被謝九安及時扶住。
“成功了?”謝九安關切地問,遞上溫水。
“嗯。”林清音接過水杯,疲憊卻滿足地點點頭,“邪法已破,蠍靈回歸本源。這尊佛像……”她看向那尊失去邪異、變得如同普通工藝品的僧侶雕像,“其材質本身並無大礙,隻是被邪法浸染久了,還需骨笛溫養幾日,方能徹底清除殘餘氣息。”
她拿起那尊佛像,觸手不再陰寒,反而有種木質本身的溫潤。而那個暗金色的光點,則在她意念引導下,緩緩沒入了佛像原本捧著蠍子的雙手之間,仿佛為其注入了一點天然的靈性。
“這尊佛像,如今雖無招偏財的邪力,但其材質特殊,又經曆此番淨化,更蘊含了一絲純淨的‘蠍靈’本源氣息。”林清音端詳著佛像,眼中閃爍著洞察的光芒,“蠍,在古時亦有避邪、鎮宅的寓意。此像置於家中,或許能預警尋常的毒蟲侵害,對某些陰性邪祟也有一定的警示作用。至於那點蠍靈本源,若遇心性純良、且與毒物有緣者,或能從中感悟到一絲堅韌與守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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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淨化與毀滅的區彆。化害為寶,物儘其用。
就在這時,渡厄當鋪門口的風鈴發出了一陣清脆悅耳、與之前示警時截然不同的響聲。
一個穿著利落風衣、拖著小型行李箱的靚麗身影,帶著明媚的笑容,推門而入。
“清音!九安!我回來啦!”
正是蘇曼!
她看上去氣色極好,眼神明亮,周身洋溢著活潑的氣息,顯然這段時間的休養和散心讓她恢複得不錯。
“曼曼!”林清音驚喜地迎了上去,兩個好友緊緊擁抱在一起。
謝九安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蘇曼,看來你恢複得很好。”
“那是當然!”蘇曼鬆開林清音,好奇地打量著店鋪,“你們這鋪子可以啊,弄得有模有樣的!剛才在門口就感覺裡麵氣息特彆舒服。”她的目光隨即被櫃台上的佛像和那堆黑色粉末吸引,“咦?這是……新業務?”
林清音笑著將剛才處理邪佛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重點強調了淨化後的效果。
蘇曼聽得眼睛發亮,拿起那尊氣息已然變得平和甚至帶著一絲祥和的佛像,仔細感受了一下:“哇!這東西好啊!預警毒蟲,避邪鎮宅!這可比那些吹得天花亂墜的風水擺件實在多了!”她本就是開朗外向的性格,人脈頗廣,立刻想到了什麼。
“交給我吧!”蘇曼拍著胸脯,自信滿滿,“我認識好幾個朋友,家裡不是住彆墅就是帶院子,老抱怨蚊蟲鼠蟻多,或者覺得家裡風水有點不對勁。這東西正好對症!保證給它找個好人家,還能給咱們鋪子打響名氣!”
林清音和謝九安相視一笑。由蘇曼來負責“銷售”這些淨化後的詭物,確實再合適不過。她熱情開朗,善於交際,而且經曆過苗疆之事後,對這類事物也有了基本的認知和敬畏之心。
“還有這個。”林清音走到靜室,將之前淨化好的那把桃木梳拿了出來,此刻的梳子溫潤古樸,透著安寧的氣息,“這把梳子,能安神靜心,梳理鬱氣,適合心思繁重、睡眠不安的人。”
“這個也好!”蘇曼接過梳子,愛不釋手,“我認識好幾個熬夜加班、焦慮失眠的姐妹,正需要這個!”
她看著櫃台上的兩件物品,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一個充滿前景的新事業:“太好了!咱們這‘渡厄當鋪’,以後就專門收這些‘麻煩’,然後把它們變成‘寶貝’再送出去!既幫人解決了問題,又讓這些東西有了好歸宿,簡直是一舉多得!”
看著蘇曼充滿乾勁兒的樣子,林清音和謝九安都感到一陣欣慰。夥伴歸來,理念相合,他們這條獨特的道路,似乎越發清晰了。
然而,就在這溫馨的氛圍中,林清音心口那處空洞,再次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悸動。這一次,指向的不是某件具體的詭物,而是城市更深、更遠處,仿佛有什麼更大的陰影,正在緩緩蠕動。
蘇曼的歸來,為渡厄當鋪注入了新的活力。但前方的路,依然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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