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的話,像一塊巨石砸進深潭,在渡厄當鋪裡激起了無聲的巨浪。
“你休想!”謝九安的怒喝聲似乎還在梁柱間回蕩,他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劍,擋在林清音身前,與後院門口那道倚著門框的孤絕身影冷冷對峙。空氣裡彌漫著看不見的火藥味,蘇曼大氣都不敢出,隻覺得心臟怦怦直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擔憂的目光落在林清音蒼白的側臉上。
林清音沒有動。墨淵那句“以她自身為容器”的話,像淬了冰的針,紮進她耳膜,直抵心底最深處,那個她一直不敢輕易觸碰的空洞。她能感覺到謝九安緊繃的背脊傳遞過來的怒意和保護欲,那溫暖而堅實的存在讓她鼻尖微微發酸。九安總是這樣,毫不猶豫地擋在她前麵,想把所有危險都隔絕在外。
可是……有些東西,是擋不住的。
她的目光越過謝九安寬闊的肩頭,落在那紫檀木盒上。那支青鸞玉簪靜靜地躺著,華美,卻散發著腐朽與絕望的氣息。她仿佛能看到一個素未謀麵的年輕女孩,正躺在病榻上,生機被一點點蠶食,生命如同風中的殘燭。老婦人那絕望而懇切的眼神,也灼燒著她的良心。
救人?還是自保?
墨淵站在陰影裡,雙手抱臂,右眼底的暗綠流光在昏暗中明明滅滅。他看著謝九安那副護犢子的模樣,心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譏誚。感情……果然是軟弱的根源。若是他,根本不會陷入這種無謂的掙紮,力量才是一切選擇的基準。可他的目光掃過林清音撫在心口的手,那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著,顯露出主人內心的波濤洶湧。他忽然有些好奇,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會怎麼選?是會躲在那男人的身後,還是會……走向那條連他都覺得冒險的路?
“九安。”
林清音終於開口了,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小石子,打破了店內凝滯的氣氛。
謝九安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回頭,隻是沉聲道:“清音,不行。絕對不行。我們可以想彆的辦法,或者……這樁生意我們不接了!”最後那句話,他說得有些艱難,違背原則讓他不適,但比起清音可能遭遇的危險,他寧願背負這片刻的愧疚。
林清音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這個細微的動作讓謝九安心頭一顫,他緩緩轉過身,對上她清澈卻堅定的眼眸。
“沒有彆的辦法了,不是嗎?”林清音看著他,嘴角努力牽起一個安撫的弧度,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墨淵說得對,尋常淨化無用,找到下咒之人更是渺茫。那女孩……等不起了。”
“可是你的身體……”謝九安的聲音乾澀,他看著她蒼白的臉,想起她剛才梳理情絲後虛脫的樣子,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我知道風險。”林清音打斷他,目光轉向那玉簪,眼神變得沉靜而專注,“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我眼前消逝,而自己明明有一線希望卻袖手旁觀。這不是你認識的林清音,也不是……渡厄當鋪存在的意義。”
她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按著心口,那裡傳來一陣微弱的、仿佛來自遙遠深處的悸動,像是在回應她的決定。“而且……我相信它。”她輕聲說,不知道是在說服謝九安,還是在說服自己,“它既然能容納那麼多,或許……也能容納這道詛咒。”
謝九安看著她眼中不容動搖的光芒,所有勸阻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他了解她,一旦她決定了的事,尤其是關乎她堅守的道,誰也拉不回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混合著巨大的擔憂,幾乎要將他淹沒。他隻能死死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提醒自己保持冷靜。
“愚蠢。”墨淵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用未知對抗危險,是最不智的行為。你所謂的‘相信’,不過是自我安慰。”
林清音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嘲諷,她深吸一口氣,轉向蘇曼:“曼曼,準備契約,‘活當’,條款寫明,我們將嘗試化解詛咒,但過程中可能出現無法預料的變故,風險由當鋪與物主共擔。”
蘇曼愣了一下,看著林清音決然的眼神,又看看臉色鐵青的謝九安,最終咬了咬唇,重重點頭:“好!”她快步走到櫃台後,拿出文書,研墨的手卻有些發抖。她知道,清音這次是鐵了心要冒險了。
墨淵看著林清音有條不紊地安排,看著她明明虛弱卻強撐著的背影,心底那絲譏誚不知不覺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複雜的情緒。他見過太多人在力量麵前屈服、扭曲,或是為了自保而犧牲他人。像林清音這樣,明明擁有特殊的力量,卻甘願為了一個陌生人,將自己置於險地的……他很少見。不,是幾乎沒見過。這和他信奉的“力量至上”完全相悖,卻像一道微弱卻執拗的光,刺破了他內心常年籠罩的黑暗,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煩躁。
“你會後悔的。”他最終隻冷冷地拋下這句話,轉身徹底消失在通往後院的陰影裡。腳步聲遠去,但那壓抑的氣息依舊盤旋在當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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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很快擬好,林清音親自打電話通知了那位老婦人,隱晦地說明了風險,得到了對方帶著哭腔的、無比感激卻又無比惶恐的確認。
放下電話,店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將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林清音坐在太師椅上,閉著眼,努力調息,爭取在開始前恢複一絲力氣。謝九安靜靜地站在她身旁,像一座沉默的山,守護著他最重要的人,儘管內心早已波濤洶湧。蘇曼則緊張地整理著東西,時不時擔憂地看一眼林清音。
“開始吧。”約莫一炷香後,林清音睜開眼,眼中雖然還有疲憊,但更多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清明。
她走到櫃台前,再次打開那紫檀木盒。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猶豫,左手拿起那縷用紅繩係著的女孩的發絲,右手則緩緩伸向那支青鸞玉簪。
當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涼的玉簪時,謝九安的手猛地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帶著細微的顫抖。
“清音……”他隻喚了她的名字,後麵的話卻哽在喉嚨裡,千言萬語,隻化作眼底深沉的痛楚與擔憂。
林清音回過頭,對他露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帶著安撫意味的溫柔笑容:“彆擔心,九安。等我回來。”
說完,她輕輕掙開他的手,指尖堅定地落在了玉簪之上。
刹那間,一股陰寒刺骨、帶著濃鬱血腥和腐朽氣息的力量,如同找到了突破口,順著她的指尖,瘋狂地湧入她的體內!那力量充滿了怨毒與不甘,嘶吼著衝向她的四肢百骸,最終,如同百川歸海,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徑直湧向了她心口那處沉寂的空洞!
林清音身體劇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青筋隱現,巨大的痛苦讓她幾乎要蜷縮起來。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隻是用儘全力引導著那股狂暴的詛咒之力,將其導入那深不見底的“容器”之中。
渡厄當鋪內,光影搖曳,一場關乎生死與信念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遠在城市另一端病房裡的女孩,蒼白的指尖,似乎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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