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音盒那聲震撼靈魂的靜默弦音餘韻,如同冰冷的潮水緩緩退去,留下滿室狼藉與死裡逃生的寂靜。
謝九安緊緊抱著脫力的林清音,感受著她身體的微顫和幾乎輕不可聞的呼吸,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後怕與憤怒交織,讓他的手臂肌肉繃得如同鐵石。他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後院門口那個扶著門框、劇烈喘息的身影上。
墨淵單膝跪地,一隻手死死扣著自己的額頭,指縫間滲出暗色的血跡,另一隻手支撐著身體,避免徹底倒下。他周身上下那毀滅性的黑暗氣息如同被狂風暴雨蹂躪過的殘火,雖然依舊危險地明滅著,但規模與強度已大不如前。最明顯的是他那雙眼睛,右眼令人心悸的暗綠光芒黯淡了大半,如同蒙塵的邪玉,雖然依舊冰冷,卻不再有那種隨時可能吞噬一切的瘋狂;左眼的猩紅也褪去了不少,顯露出底下屬於“墨淵”本身的、帶著極致疲憊與壓抑痛苦的深邃漆黑。
八音盒那不講道理的、規則層麵的“靜默”衝擊,如同一次粗暴的格式化,強行中斷了“蠱神”意誌的爆發進程,也對他自身的意識造成了不小的震蕩。他抬起頭,異色的眼眸看向被謝九安護在懷中的林清音,又掃過櫃台上那已然出現裂痕、光華內斂的八音盒,眼神複雜難明。有劫後餘生的冰冷慶幸,有對那靜默規則的深深忌憚,更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於“平衡”可能性的重新評估。
蘇曼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櫃台,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輕微發抖。她看著碎裂的茶盞,看著被撕毀的簾幕,看著眾人臉上尚未褪去的驚悸,方才那電光火石間生死一線的恐怖場景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腦海裡。然而,與以往純粹的恐懼不同,這一次,一種奇異的、帶著刺痛感的清明,也隨之浮現。她看到清音姐不顧自身強行淨化,看到九安哥舍身抵擋,甚至看到那危險的墨淵也在關鍵時刻被八音盒所製……這個“家”,是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才又一次從懸崖邊被拉了回來。而她,不能再隻是那個被保護的存在。
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銳的疼痛讓她混亂的思緒穩定了些。她掙紮著爬起來,聲音還帶著顫,卻努力維持著鎮定:“我……我去收拾一下。”
林清音在謝九安的渡氣幫助下,緩過一口氣,虛弱地睜開眼。她首先看向墨淵,察覺到他那暫時穩定下來的狀態,心中稍安。無論如何,最糟糕的全麵失控沒有發生。她的目光繼而落在櫃台上那出現裂痕的八音盒上,心頭一沉。她能感覺到,八音盒內部那玄妙的“靜默”規則核心並未受損,但承載規則的“器”卻出現了瑕疵,就像精美的瓷器有了裂紋,雖未碎裂,卻已不複完美,其力量的穩定性和可控性恐怕會大打折扣。
“它……幫我爭取了時間。”林清音的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她是在對謝九安說,也是在對自己說。八音盒的自主爆發,雖然冒險,雖然導致自身受損,但確實打破了死局。
謝九安沉默地點了點頭,將她小心地扶到完好的太師椅上坐下,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易碎的珍寶。他沒有說話,但緊抿的唇線和依舊銳利的眼神,表明他並未放鬆警惕。
墨淵緩緩站起身,動作有些僵硬。他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櫃台前,目光落在八音盒那道細微的裂痕上,伸出手指,似乎想觸碰,但在距離寸許的地方停住了。他能感覺到,這盒子依舊危險,那靜默的規則如同蟄伏的冰淵。
“它的‘靜’,能乾擾‘它’的‘亂’。”墨淵開口,聲音沙啞乾澀,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但其中蘊含的信息卻讓林清音和謝九安心頭一動。他明確承認了八音盒對他體內“蠱神”意誌的克製作用。
“但代價呢?”林清音看著他,直接點出關鍵,“規則的反噬,器身的損傷,還有……依賴它的風險。”她不相信墨淵會看不出這一點。
墨淵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虛無的弧度,帶著他一貫的冰冷嘲諷,不知是針對林清音,還是針對他自己。“風險,永遠存在。”他收回手,轉身,步履略顯蹣跚地走回那片狼藉的後院,留下一個依舊孤絕卻似乎多了些什麼的背影。“我需要時間……消化這次‘衝擊’。”
他沒有說要離開,也沒有承諾什麼。但所有人都明白,經過今夜,渡厄當鋪內這脆弱的平衡,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墨淵依舊危險,但他對八音盒、乃至對當鋪本身的態度,似乎不再僅僅是利用和暫居。
接下來的幾天,渡厄當鋪進入了難得的、真正的休整期。
林清音不再強行催穀,而是耐心地溫養著受損的神魂和身體,同時將更多的心神用在研究那受損的八音盒以及自身心口空洞的共鳴上。她隱隱感覺到,理解這兩者,或許是應對未來更大風浪的關鍵。
謝九安除了守護林清音,也開始更加係統地驅除左臂殘餘的毒素,並重新加固當鋪內外的防護。他知道,下一次的襲擊隻會更加猛烈,他必須儘快恢複全盛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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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則承擔起了大部分日常事務。她細心地將前廳收拾乾淨,更換了損壞的物品,並且更加努力地翻閱林清音留下的那些關於詭物和淨化的筆記,試圖增加自己的知識儲備。同時,她也沒有停下為淨化物尋找有緣人的工作。那枚血沁玉戒的成功“寄養”給了她信心和方向。她開始更加有目的地聯係那些可能需要幫助的人,不僅是為了當鋪的運轉,更是為了讓這些承載著善意與慰藉的物品,真正發揮它們“渡厄”的意義。
而墨淵,則徹底沉寂在後院。除了偶爾能感覺到那依舊不穩定的黑暗氣息起伏之外,他再未出現在前廳。但無論是林清音還是謝九安,都能隱約察覺到,後院那片區域的氣息,似乎多了一絲之前沒有的、冰冷的“秩序”感,仿佛狂暴的海洋中,出現了一塊暫時凝固的冰區。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蘇曼收到了一條來自那位請走玉戒的表姨的長信息。信息裡,表姨的語氣平和了許多,雖然依舊帶著思念,但那份刻骨的哀傷似乎被一種溫柔的懷念所替代。她說,戴著那枚戒指,感覺心裡那塊空了許久的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填滿了,不再是冰冷的洞,而是溫暖的陪伴。她感謝蘇曼,也感謝這奇妙的緣分。
蘇曼看著這條信息,眼眶微微發熱。她將信息拿給林清音看。林清音讀完,蒼白的臉上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真正輕鬆而欣慰的笑容。
“曼曼,你看,‘渡厄’的意義,就在於此。”她輕聲說,“我們收容汙穢,化解災厄,再將這份淨化後的善意傳遞出去。這不僅僅是生意,是修行,也是……我們對這個世界的回應。”
蘇曼用力地點了點頭,心中充滿了沉靜而堅實的力量。她終於徹底明白自己在這裡的價值。
夕陽的餘暉將渡厄當鋪的招牌染成溫暖的橙色。店內,林清音閉目調息,氣息漸漸悠長;謝九安擦拭著破雲刃,眼神專注而堅定;蘇曼整理著櫃台,規劃著下一件淨化物的“旅程”;而後院,那片沉寂之下,冰與火的較量仍在無聲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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