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衫人如同被風吹散的青煙,徹底消失在榆錢胡同深沉的陰影裡,隻留下那句含義不明的“種子”在死寂的空氣中陰冷地回蕩。巷子中,塵埃緩緩落定,唯有謝九安粗重壓抑的喘息聲,以及他手中破雲刃因主人真氣激蕩而發出的、細微不絕的嗡鳴。
他拄著劍,單膝幾乎跪地,強行咽下喉頭不斷上湧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和五臟六腑的翻江倒海。剛才那凝聚殘存所有力量的“驚鴻一劍”,雖逼退了強敵,卻也幾乎抽乾了他,代價慘重。他抬起頭,目光如被血染過的寒星,死死盯著灰衫人消失的方向,警惕並未因對方的退走而有絲毫放鬆。那人離去的太過乾脆,那句“種子”更像是一種標記,一種……宣告。
老宅內,蘇曼攙扶著幾乎虛脫的林清音,兩人都透過破損的窗戶,緊張地望著外麵的謝九安,直到確認威脅暫時解除,才稍稍鬆了口氣,但心依舊懸在半空。
林清音靠在蘇曼身上,身體冰冷,重量幾乎完全壓了過去。剛才擲出封印收音機的布袋,是她情急之下的冒險一搏,幾乎耗儘了她強行凝聚起來的那點精神力量。此刻,識海的創傷如同失去了最後一道堤壩,劇痛與眩暈排山倒海般襲來,讓她眼前陣陣發黑,視野邊緣都泛起了不祥的灰翳。她隻能依靠頑強的意誌強撐著不讓自己徹底昏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以維持清醒。
偏房內,墨淵的狀態卻變得更加詭異。灰衫人離去後,他周身躁動的黑暗氣息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劇烈地沸騰、衝撞起來!他不再低吼,而是發出了某種仿佛來自喉嚨深處的、壓抑的、介於嗚咽與咆哮之間的怪異聲響。他右眼的暗綠光芒熾盛到了極點,幾乎要壓過左眼的猩紅,那綠色深處,不再是冰冷的清明,而是充滿了某種……急切的、近乎貪婪的渴望!
他的目光,穿透門廊,死死地、不受控製地釘在了被林清音擲出後、此刻正靜靜躺在巷子地麵上的那個黑色布袋上!
那裡麵,是被冰封的收音機。
“……呼喚……更清晰了……”墨淵破碎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顫栗,“門後的……聲音……在叫我……”
他猛地從硬板床上掙紮起來,謝九安布下的真氣封鎖發出刺耳的、即將崩斷的撕裂聲!他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踉蹌著,就要朝著屋外衝去!
“墨淵!”謝九安雖在巷中,但靈覺一直關注著老宅內的動靜,察覺到墨淵的異動,立刻強提一口氣,厲聲喝止。但他此刻狀態極差,聲音都帶著虛弱的沙啞,威懾力大減。
林清音也看到了墨淵的異常,心中警鈴大作。墨淵對收音機的反應太強烈了!那灰衫人剛剛用類似的力量攻擊過,難道反而刺激了收音機內部殘留的“歸墟”印記,使其與墨淵產生了更強烈的共鳴?
“不能讓他碰到收音機!”林清音急聲道,聲音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焦灼。一旦被封印的收音機再與狀態極不穩定的墨淵接觸,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蘇曼看著狀若瘋狂的墨淵,又看了看外麵重傷的謝九安和虛弱不堪的林清音,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最壞的情況發生!幾乎是本能地,她放開了林清音,猛地轉身,張開雙臂,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擋在了偏房門口,攔住了墨淵的去路!
“不準出去!”她閉著眼睛,用儘全身力氣尖聲喊道,聲音因恐懼而變調,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但腳步卻沒有移動分毫。
墨淵前衝的勢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阻攔硬生生擋住。他低下頭,猩紅與暗綠交織的詭異瞳孔聚焦在蘇曼那張寫滿恐懼卻異常倔強的小臉上。一股暴戾的殺意如同實質般湧向蘇曼,讓她瞬間如墜冰窖,呼吸都幾乎停滯。
然而,就在那殺意即將淹沒蘇曼的瞬間,墨淵右眼的暗綠光芒劇烈地閃爍了一下,他臉上的肌肉瘋狂抽搐,似乎在進行著極其激烈的內心掙紮。蘇曼那微弱卻純粹的、帶著守護意味的阻擋,像一根細小的刺,再次紮入了他混亂的意識。
“……礙事……滾開……”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威脅聲,抬起的手掌黑暗氣息繚繞,似乎下一刻就要將眼前這礙事的螻蟻拍碎。
“曼曼!”林清音看得心膽俱裂,想要上前,卻連抬腳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咳……墨淵!”
巷子裡的謝九安,強撐著以劍拄地,站直了身體。他沒有試圖衝回屋內——那來不及,也會讓外麵的收音機處於無人看管的狀態。他隻是凝聚起最後一絲氣勢,目光如冷電般射向墨淵,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穿透靈魂混亂的沉靜力量:
“看看你腳下!看看這屋子!你想把我們都拖進你恐懼的那個‘門’後麵嗎?!”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猛地插入了墨淵意識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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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瘋狂與殺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少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帶著茫然與痛苦的神色。他緩緩轉動脖頸,視線掃過擋在門前、臉色慘白卻不肯退讓的蘇曼,掃過靠在牆邊、氣息奄奄卻滿眼擔憂的林清音,最後,落回了自己纏繞著黑暗氣息、微微顫抖的手上。
“……不……不想……”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掙紮與無助。那源自“歸墟”的呼喚依舊在他腦中回響,充滿誘惑與威脅,但謝九安的話,以及眼前這三個與他命運莫名糾纏在一起的人,像幾根脆弱的卻異常堅韌的繩索,拉扯著他,不讓他徹底滑向深淵。
他周身的黑暗氣息緩緩收斂,雖然依舊不穩定,但那不顧一切要衝出去的勢頭總算被遏製住了。他後退了一步,靠在門框上,粗重地喘息著,右眼的暗綠光芒依舊閃爍,卻不再那麼具有攻擊性。
蘇曼感覺到那令人窒息的殺意消退,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連忙扶住門框,心臟還在瘋狂跳動,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林清音也鬆了口氣,但心情依舊沉重。墨淵的狀態隻是暫時穩定,根源未除。而外麵巷子裡,那台被封印的收音機,依舊是個巨大的隱患。
謝九安見墨淵暫時被穩住,不敢耽擱,強忍著身體的極度不適,一步步挪到那個黑色布袋旁,用劍尖小心翼翼地將其挑起。布袋入手冰涼,隔著布料,他能感覺到內部被冰封的收音機似乎比之前更加“安靜”了,仿佛灰衫人的出現和離開,消耗了它某種能量。
他提著布袋,步履蹣跚地走回老宅。
屋內,氣氛凝重。四人皆是傷痕累累,精疲力儘。
林清音看著謝九安手中的布袋,又看了看狀態稍穩但依舊危險的墨淵,最後目光落在驚魂未定的蘇曼身上。
“種子……”她低聲重複著灰衫人留下的這個詞,蒼白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他是在說我們?還是……指我們身上的這些東西?”她的視線掃過收音機和懷中另一個裝著刨刀的布袋。
沒有人能回答。
但所有人都明白,危機遠未結束。那來自“歸墟”的窺視與低語,如同附骨之疽,已經深深纏繞上了他們。而他們,在這破敗的老宅中,仿佛真的成了被埋下的“種子”,在未知的黑暗土壤中,等待著不可預測的發芽時刻。
回響漸息,陰影更濃。下一次“呼喚”來臨之時,他們還能否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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