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錢胡同的老宅是不能再待了。灰衫人雖退,但行蹤已露,那聲“種子”如同懸頂的利劍,預示著後續的麻煩絕不會少。繼續留在這裡,無異於坐以待斃。
趁著夜色深沉,城中燈火漸熄,四人再次踏上轉移之路。這一次,謝九安選擇的目的地是城南一座早已廢棄多年的染坊。那裡曾屬於林家一個遠房旁支,因多年前一場不明原因的大火而荒廢,傳聞不太乾淨,尋常人絕少靠近,正適合藏身。
路程並不算遠,但對於傷痕累累的四人而言,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漫長和艱難。
謝九安攙扶著墨淵,大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墨淵的狀態比之前更加糟糕,他不再囈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般的沉默,隻有那雙異色瞳孔在黑暗中明滅不定,泄露著內心的驚濤駭浪。灰衫人的出現和那句“種子”,似乎觸動了他體內某個更深的禁忌,讓他連掙紮的力氣都仿佛被抽空,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被巨大恐懼籠罩的順從。謝九安能感覺到他體內的黑暗力量不再狂暴外衝,而是如同冰冷的、粘稠的泥沼,深沉內斂,卻更加危險,仿佛在醞釀著什麼。
林清音則由蘇曼全力攙扶著。她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倚在蘇曼單薄的肩膀上,腳步虛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識海的創傷因連續的強行施為和高度緊張而持續惡化,視野中的灰翳越來越濃,耳邊也開始出現持續的、細微的耳鳴。她隻能憑借意誌強行支撐,不讓自己徹底倒下。懷中那兩個黑色布袋緊貼著身體,一個冰冷刺骨收音機),一個死寂沉沉刨刀),如同兩塊寒冰,不斷汲取著她本就不多的體溫和精力。
蘇曼咬緊牙關,用儘全身力氣支撐著林清音。她自己的精神也並未完全恢複,與刨刀之間那若有若無的冰冷聯係,如同一條潛藏在意識深處的細蛇,時不時會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和心悸。但她強迫自己忽略這些,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攙扶林清音和觀察周圍環境上。清音姐和九安哥都已經到了極限,墨淵更是巨大的不確定因素,她必須保持清醒和警惕。
廢棄染坊比想象中更加破敗。高大的磚石結構被大火熏得漆黑,殘存的梁柱如同巨獸的肋骨,猙獰地指向夜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焦糊、陳舊染料和潮濕黴菌的怪異氣味。院子裡散落著破碎的染缸和朽爛的木架,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詭異的影子。
謝九安仔細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近期人跡,才選擇了一間相對完整、位於染坊深處、原本可能是倉庫的石屋作為暫時的棲身之所。石屋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厚重的、半腐朽的木門,雖然陰冷潮濕,但勝在隱蔽。
將林清音小心地安置在角落裡一堆不知名的、相對乾燥的廢棄物上,謝九安自己也幾乎脫力,靠著冰冷的石牆緩緩坐下,劇烈地喘息著。他體內的真氣已近乎枯竭,經脈空乏刺痛,胸口憋悶欲裂。他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門口附近、依舊沉默不語的墨淵,又看了看氣息微弱的林清音和一臉擔憂的蘇曼,一股沉重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必須儘快恢複力量!
他不再猶豫,從懷中取出一個貼身收藏的小玉瓶,倒出僅剩的兩顆龍眼大小、色澤朱紅的丹藥。這是師門秘製的“赤陽丹”,藥性霸道剛猛,能在極短時間內激發潛能,加速真氣恢複,但副作用也極大,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輕用。此刻,已是山窮水儘。
他將其中一顆遞給林清音:“清音,服下,固本培元。”
林清音睜開眼,看著那枚赤陽丹,微微搖頭,聲音細若遊絲:“我……神魂之傷,此丹藥力過於剛猛,適得其反……你更需要它。”她知道謝九安是真氣枯竭,赤陽丹對他效果最佳。
謝九安沒有堅持,他知道林清音所言非虛。他深吸一口氣,將兩枚赤陽丹一同吞服下去!
丹藥入腹,如同吞下了兩團烈火!狂暴的藥力瞬間炸開,衝向他乾涸的四肢百骸!劇痛隨之而來,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穿刺他的經脈!謝九安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皮膚表麵瞬間變得通紅,蒸騰起絲絲白氣。他咬緊牙關,強行運轉師門心法,引導著這霸道無比的藥力衝擊淤塞的經脈,修複受損的內腑。這個過程痛苦無比,但他必須承受,這是他短時間內恢複戰力的唯一希望。
另一邊,林清音也並未放棄。她無法借助赤陽丹這樣的外物,隻能依靠自身。她再次閉上雙眼,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那裡依舊是一片破碎的痛楚之海,祖靈骨笛的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但她能感覺到,骨笛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之前連續的危機和那灰衫人的刺激隱隱觸動了一下。
她不再試圖去修複那些細碎的裂痕——那太耗費心力且收效甚微。而是將殘存的所有意念,如同涓涓細流般,小心翼翼地彙聚向那黯淡的骨笛本身。
她在嘗試與骨笛進行更深層次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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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運用其力量,而是去“理解”它,去追溯它與林家血脈相連的古老契約,去喚醒它沉寂的本源。這比強行催動力量更加凶險,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骨笛內蘊的古老意誌同化或反噬,徹底迷失自我。
時間在石屋的寂靜與兩人各自承受的痛苦煎熬中緩慢流逝。
蘇曼守在兩人中間,看看渾身蒸騰白氣、麵容因痛苦而扭曲的謝九安,又看看臉色蒼白如紙、眉心緊蹙、仿佛在與無形之物搏鬥的林清音,心中的焦慮和不安幾乎要達到頂點。她什麼忙都幫不上,隻能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蜷縮在角落裡,警惕地聽著外麵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林清音懷中那個裝著刨刀的黑色布袋。
這一次,那冰冷的悸動感異常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難過”,而是……一種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畫麵”?
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漆黑的空間,空間中懸浮著無數細小的、暗紅色的“塵埃”,那些塵埃緩緩旋轉,構成一個極其模糊的、扭曲的……門的輪廓?
與此同時,一股尖銳的、充滿排斥與警告意味的意念,順著那絲聯係,猛地刺入她的意識!
“不……要看……!”
這意念並非聲音,卻比任何聲音都更加直接和冰冷,讓她瞬間如墜冰窟,渾身汗毛倒豎!
她嚇得猛地切斷了那絲感應,心臟狂跳,冷汗瞬間濕透了內衣。那是什麼?是刨刀殘留的意念?還是……彆的什麼東西?那扇“門”的輪廓,與墨淵恐懼的、收音機低語的“歸墟之門”,是不是同一個東西?
她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將這個發現告訴正在緊要關頭的林清音和謝九安。
石屋內,謝九安周身的白氣漸漸收斂,皮膚上的赤紅也開始褪去,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明顯平穩雄渾了許多,顯然赤陽丹的藥力正在被他逐步吸收煉化。
而林清音緊蹙的眉頭也微微舒展了一絲,她似乎捕捉到了祖靈骨笛深處一絲極其古老、極其微弱的回應,如同沉睡巨龍的一次鼻息,雖然未能讓她傷勢好轉,卻讓她的意識在無邊痛楚中,找到了一絲微妙的、如同定海神針般的“錨點”。
然而,就在這短暫而珍貴的恢複時刻——
一直沉默地坐在門口陰影裡的墨淵,忽然抬起了頭。
他右眼的暗綠光芒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壓過了左眼的猩紅,那綠色深邃得如同萬載寒潭,冰冷,死寂,卻又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理智”。
他望向石屋深處,望向正在與骨笛溝通的林清音,用一種異常平靜、卻冰冷得不帶絲毫人類感情的語調,緩緩開口:
“沒用的……‘鑰匙’不完整,‘門’永遠不會為你打開……我們,都隻是……‘祂’眼中……等待回收的……‘殘次品’……”
他的話語,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判決,讓剛剛看到一絲希望的染坊暗影,再次被更深沉、更絕望的寒意籠罩。
鑰匙?殘次品?祂?
墨淵這突如其來的、帶著詭異“理智”的話語,究竟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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