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石屋的死寂,被蘇曼昏迷中細微而痛苦的呻吟打破,如同一根細針,不斷刺穿著林清音與謝九安緊繃的神經。
墨淵退回了陰影,如同一尊失去指令的傀儡,沉寂下去,隻留下那關於“鑰匙”與“殘次品”的冰冷餘音,在潮濕陰冷的空氣中盤旋不去,毒蛇般啃噬著人心。
謝九安拄著劍,勉強撐起身體,抹去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赤陽丹霸道的藥力仍在經脈中衝撞,帶來修複的同時也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但他顧不上了。他踉蹌著走到蘇曼身邊,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脈搏,確認隻是精神透支昏迷,暫無性命之憂,才稍稍鬆了口氣。可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和眉心殘留的痛苦痕跡,一股混合著無力與暴怒的情緒在他胸中翻騰。他抬頭,目光如染血的刀鋒,刮過角落陰影裡的墨淵,最終落在氣息奄奄的林清音身上。
林清音靠在冰冷的石牆上,意識在破碎的識海與沉重的肉身之間浮沉。蘇曼的慘狀,墨淵的話語,如同兩把燒紅的鐵鉗,撕扯著她最後的精神防線。祖靈骨笛的光芒在意識深處搖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那“鑰匙不完整”的斷言,更像是一道惡毒的詛咒,幾乎要摧毀她身為渡厄當鋪傳人的根基。
不能……絕不能倒在這裡!
一股近乎偏執的倔強,從她血脈深處、從林家世代傳承的意誌中勃發出來!渡厄,渡厄,若自身先墮入絕望之厄,何談渡人?
她猛地咬破舌尖,尖銳的刺痛和腥甜的味道讓她混沌的意識為之一清!
不再去試圖修複那些細碎的裂痕,也不再奢求與骨笛進行更深層次的溝通。她將全部殘存的心神,孤注一擲地,化作最純粹、最堅韌的“求生”意念,如同最虔誠的信徒,毫無保留地投向那黯淡的祖靈骨笛!
不是祈求力量,不是尋求答案,隻是……信任!信任這伴隨林家無數歲月的聖物,信任先祖留下的傳承,信任自己血脈中流淌的、與它不可分割的羈絆!
仿佛感受到了她這毫無雜質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呼喚,那一直沉寂黯淡的祖靈骨笛,猛地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來自洪荒開辟之初的嗡鳴!
不是之前被強行引動時的光華大放,而是一種……內斂的、溫潤的、如同大地回春般的生機,自骨笛最核心處悄然彌漫開來!
一道柔和而堅韌的乳白色光華,如同母親的懷抱,溫柔地包裹住林清音破碎的識海。那光芒並不強烈,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修複”與“滋養”的道韻。所過之處,破碎的裂痕並未瞬間愈合,而是被一種充滿生機的力量溫和地連接、撫平,如同枯木逢春,抽發出新的枝芽;那深入骨髓的神魂劇痛,也在這溫潤光華的衝刷下,一點點消弭、沉澱,轉化為一種深沉的疲憊與……新生般的虛弱。
這不是瞬間痊愈的神跡,而是一種本質上的、緩慢而堅定的修複與升華!
林清音緊閉的雙眼中,流下了兩行混合著血絲與釋然的淚水。她感覺到了,那並非外力,而是骨笛與她自身血脈本源產生共鳴後,激發出的、屬於她自己的生命潛力!原來,林家血脈與祖靈骨笛的真正聯係,並非簡單的驅使,而是共生與守護!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光再次透過石屋縫隙,投下斑駁的光柱時,林清音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身形依舊單薄,但那雙眸子,卻重新煥發出了清亮而沉穩的光彩,雖然深處還殘留著一絲疲憊與曆經劫波後的滄桑,但那屬於渡厄當鋪主人的從容與鎮定,已經回歸。識海雖然還未完全恢複鼎盛,但破碎之處已然彌合,祖靈骨笛溫順地懸浮在意識中央,散發著柔和而持續的光輝,如同定海神針。
她,撐過來了。
“清音!”謝九安一直守在一旁,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變化,眼中爆發出難以抑製的驚喜。他能感覺到,林清音身上那股令人擔憂的死寂與虛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雖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生機。
林清音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依舊有些虛弱的笑容,目光隨即轉向依舊昏迷的蘇曼,眼中閃過一絲痛惜。她輕輕挪動身體,雖然四肢百骸依舊酸軟無力,但已經能夠自主行動。她來到蘇曼身邊,伸出依舊有些冰涼的手,輕輕搭在蘇曼的額頭上,一絲溫潤的、帶著祖靈氣息的精神力小心地探入。
蘇曼的意識如同被風暴肆虐過的花園,一片狼藉,但與那“歸墟”回響直接衝突造成的核心創傷,似乎被一股冰冷的、充滿抗拒意味的力量源自刨刀)和她自身強烈的求生意誌共同保護了起來,正在緩慢地自我修複。暫時沒有大礙,但需要時間和靜養。
林清音稍稍放心,又看了一眼角落裡的墨淵。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隻有那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
“我們得離開這裡。”林清音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冷,雖然中氣不足,卻帶著決斷,“這裡不再安全,曼曼也需要一個更好的環境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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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九安點了點頭,他體內的傷勢在赤陽丹和自身調息下也穩定了不少,雖然距離痊愈還遠,但已有一戰之力。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主要是將那重新變得安靜的兩個黑色布袋收音機和刨刀)謹慎收好。謝九安背起依舊昏迷的蘇曼,林清音則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最後看了一眼那廢棄的染坊和陰影中的墨淵,率先向外走去。
墨淵……依舊是個無解的難題。帶著他,危險莫測;棄之不顧,似乎也並非良策。最終,謝九安還是分出一縷劍氣遙遙牽引,示意他跟上。墨淵沉默地起身,如同一個幽魂,無聲地跟在隊伍最後。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尋找更偏僻的藏身之所。最危險的地方,或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清音決定,返回渡厄當鋪。
當鋪所在的街巷依舊,隻是那扇被破壞的大門和內部狼藉的景象,無聲訴說著不久前的驚心動魄。所幸,當鋪本身似乎具備某種簡單的自我修複能力,或者是有街坊以為遭了賊,幫忙粗略收拾過,雖然殘破,但至少能夠遮風避雨,核心的幾間屋舍結構尚存。
將蘇曼安置在唯一還算完好的內間床鋪上,林清音和謝九安都長長舒了口氣,一種回到“家”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儘管這個家,已然千瘡百孔。
接下來的幾日,出奇的平靜。
林清音每日以自身溫養後的祖靈之力,輔以當鋪庫藏中一些安神定魂的藥材,細心為蘇曼調理。蘇曼在第三天傍晚悠悠轉醒,眼神還有些茫然和驚懼,但在看到林清音和謝九安關切的目光後,淚水瞬間湧了出來,撲在林清音懷裡哽咽了許久。關於那“回響深淵”中的具體經曆,她似乎記憶模糊,隻殘留著無儘的恐懼和冰冷,以及一種……與懷中某個冰冷之物刨刀)更加清晰的、難以割舍的詭異聯係。林清音沒有追問,隻是溫柔地安撫著她。
謝九安則抓緊一切時間運功療傷,穩固境界。與灰衫人和墨淵的兩次交鋒,雖然險死還生,卻也讓他對自身劍道有了新的感悟,破雲刃的鋒芒似乎更加內斂而致命。
墨淵則如同一個真正的影子,大部分時間都沉默地待在當鋪最陰暗的角落裡,對周遭一切漠不關心。隻有偶爾,當林清音動用祖靈骨笛的力量時,他右眼的暗綠會微微閃爍,但很快又會沉寂下去。
仿佛所有的風波都暫時平息了。
直到這日午後,陽光勉強透過當鋪新糊的窗紙,灑下些許暖意。
一個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服、頭發花白雜亂、身形佝僂的老人,拄著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怯生生地推開了渡厄當鋪那扇勉強修好的大門。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用臟兮兮的油布包裹著的小物件,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仿佛被什麼東西日夜追逐的恐懼。
“掌……掌櫃的……”老人的聲音乾澀發顫,帶著濃重的口音,“收……收東西嗎?俺……俺想當了這個……”
他將那油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還算完好的櫃台上,一層層打開。
裡麵露出的,是一把巴掌大小、造型古樸、卻布滿了深綠色銅鏽的青銅鎖。那鎖身上刻著模糊的、類似獸頭的紋路,鎖孔幽深,仿佛通往某個不可知之處。
然而,吸引林清音目光的,並非是鎖的古老,而是那層深綠色的銅鏽——它們並非均勻覆蓋,而是如同某種活物的脈絡般,在鎖身上勾勒出一個極其扭曲、痛苦的、仿佛正在無聲呐喊的……人臉輪廓!
一股陰冷、滯澀、帶著濃濃不祥的氣息,正從那把青銅鎖上緩緩散發出來。
新的“厄”,已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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