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投影回歸帶來的,並非解脫,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混合著驚悸與虛脫的疲憊。蘇曼在接下來的兩天裡,幾乎一直處於半昏睡狀態。她的身體不再冰冷,反而開始持續低燒,靈魂深處那新增的撕裂感並未隨著時間平息,反而像是有無形的鋸齒在反複拉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源自意識核心的鈍痛。這不是休養就能輕易恢複的傷勢,是意識強行闖入禁忌領域後,被那片混亂時空留下的“烙印”。
林清音憂心如焚,她能做的卻更加有限。祖靈之力對於這種意識層麵的創傷,效果大打折扣,如同用溫暖的水流去澆灌一片內部結構已經受損的土地,隻能維持表麵的生機,卻無法修複地下的裂痕。她隻能更加精細地調配安魂定神的藥物,寸步不離地守在蘇曼床邊,在她被噩夢驚擾時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她因痛苦而蜷縮時輕聲安撫。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比任何激烈的戰鬥都更消耗她的心神。她看著蘇曼即使在睡夢中也不得安寧的臉龐,無數次在心裡質問自己,這條路,是否真的走對了?代價是否太過慘烈?
謝九安將所有的焦慮與憤怒都壓抑在了更深的沉默之下。他不再僅僅守在內室門口,而是開始以當鋪為中心,進行更大範圍的、悄無聲息的巡查。他需要確認,上次的探索是否引來了更麻煩的“尾巴”,也需要在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為自己找到一件可以傾注心力的事情。他的劍意變得更加內斂,卻也更加危險,如同打磨至極致的刃鋒,收斂了所有光華,隻待出鞘飲血的那一刻。
墨淵是唯一一個似乎不受情緒影響,始終保持著絕對效率的存在。他將上次意識投影采集到的所有數據——包括“表層陰影”的結構模型、“歸墟之眼”標記的分布特征、以及遭遇乾擾時的能量頻譜——進行了最高優先級的解析。幽綠色的數據流在他專屬的區域內幾乎凝成實質,構建出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立體模型,又在下一秒被新的推演結果覆蓋、重構。
當鋪內的氣氛,像是一根被不斷絞緊的弦,隨時可能崩斷。
第三天清晨,蘇曼的低燒終於退去了一些。她掙紮著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眼神雖然依舊帶著濃得化不開的疲憊,但那份屬於“清醒”的銳利,重新回到了她的眼底。她靠在床頭,小口喝著林清音遞過來的溫水,感受著喉嚨被滋潤後略微舒緩的刺痛,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房間角落,那裡,墨淵正靜靜地站立著,仿佛一尊等待指令的雕像。
“數據……分析完了嗎?”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如同破舊的門軸轉動。
墨淵的瞳孔中數據流平穩地閃爍,轉向她:“……初步分析完成。關鍵發現如下。”
他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題,冰冷的聲線在寂靜的室內回蕩:
“……一、‘表層陰影’結構並非均勻分布。存在大量‘信息渦流’與‘時間斷層’,其分布模式……與大量高濃度情感記憶沉積有關。”
“……二、‘歸墟之眼’觀測標記並非隨機附著。它們優先集中於那些……蘊含著強烈‘執念’、‘悔恨’、‘未竟之願’……等具有高度‘指向性’與‘未完成性’的情感記憶片段上。”
他頓了頓,似乎在強調接下來的信息,“……三、在投影遭遇乾擾的最後時刻,捕捉到一段異常清晰的能量殘留信號。該信號……不屬於已知的‘歸墟之眼’波動模式,也非自然形成的時間亂流。”
“是什麼?”蘇曼追問,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林清音和剛剛巡查回來的謝九安也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墨淵抬手,一道幽綠色的光束從他指尖射出,在空氣中凝聚成一個不斷旋轉、碎裂的、仿佛由無數彩色琉璃碎片構成的複雜立體符號。那符號殘缺不全,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的光芒,散發著一種極其古老、極其遙遠,卻又帶著某種奇異“呼喚”感的氣息。
“……信號解析度不足,無法還原完整形態。”墨淵說道,“……但其能量特征……與古籍中關於‘時之刃’的間接描述……存在百分之三十一的潛在關聯性。”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的聲線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這段信號,並非存在於某個固定的‘陰影’片段中。它像是在……流動。如同一個反射著不同時間片段的……‘破碎的棱鏡’,在不同的‘光帶’之間跳躍、閃現。”
流動的……破碎的棱鏡?
這個描述讓蘇曼怔住了。她回憶起在“表層陰影”中看到的那些代表不同記憶的“光帶”,它們雖然也在緩慢流淌,但基本保持著各自的軌跡。一個會主動在不同記憶片段間跳躍的“東西”?那是什麼?
“它能反射時間片段?”林清音抓住了另一個重點,“這意味著什麼?”
“……推測……”墨淵解釋道,“……此物體,或概念,具備乾涉甚至‘折射’局部時間信息的能力。其‘破碎’狀態,可能意味著它本身受損,或……其完整形態本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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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可能是一件武器……一個信標……或者……某種鑰匙。”
“……其流動特性,解釋了為何直接定位‘時之刃’極其困難。”
希望,如同黑暗中突然擦亮的一根火柴,雖然微弱,卻瞬間照亮了某些一直籠罩在迷霧中的輪廓。
一個流動的、破碎的、能折射時間的“棱鏡”?這或許就是找到“時之刃”的關鍵線索!它不是靜靜地藏在某個地方,而是在不斷移動,穿梭於不同的時間陰影之中!
“能找到它嗎?”謝九安沉聲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理論上可行。”墨淵回答,“……其能量特征已記錄。雖然微弱且不穩定,但具備獨特的‘簽名’。”
“……需要構建更精密的追蹤模型,並大幅提升意識投影的‘靈敏度’與‘機動性’,才能嘗試在浩瀚的‘表層陰影’中鎖定並追蹤其軌跡。”
“……這意味著……”他的目光落在蘇曼身上,“……下一次探索,對靈魂負荷的要求……會更高。遭遇未知風險的概率……同步提升。”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立刻被現實的冰水澆了一下。
更高的負荷,更大的風險。以蘇曼現在的狀態,還能承受嗎?
蘇曼低頭看著自己依舊微微顫抖的手指,感受著靈魂深處那揮之不去的、仿佛被砂紙打磨過的痛楚。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已經到了某個臨界點,下一次,可能真的就回不來了。
但是……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林清音寫滿擔憂的臉,謝九安緊握的拳頭,最後落在墨淵那毫無情緒波動的瞳孔上。
“需要……準備多久?”她問,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近乎平靜的決絕。
“……模型構建與陣列優化……至少需要七十二小時。”墨淵回答,“……你的靈魂狀態……需要至少達到本次探索前的穩定基準。”
七十二小時。三天。
她隻有三天時間來勉強修複這次探索帶來的新傷,讓自己至少看起來“穩定”下來。
“好。”蘇曼輕輕吐出一個字,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她重新躺了回去,閉上雙眼,不再看任何人,隻是用一種近乎自我催眠的方式,強迫自己進入最深層的休息狀態,調動起每一分可能的力量,去對抗靈魂的劇痛與虛乏。
林清音看著她緊閉雙眼、眉頭卻依舊緊蹙的模樣,心中如同刀絞。她知道蘇曼的決定無法改變,她能做的,就是在這七十二小時裡,竭儘所能。
她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將手掌重新貼在蘇曼的後心,祖靈之力以最溫和、最持續的頻率緩緩渡入,如同最細膩的春雨,試圖滋潤那片乾涸龜裂的土地。
謝九安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仿佛易碎瓷器般的蘇曼,轉身再次融入了外麵的陰影之中。他的巡查範圍需要進一步擴大,任何潛在的威脅,都必須被提前清除。
墨淵也無聲地退回了他的數據領域,幽綠色的光芒再次洶湧起來,開始了爭分奪秒的模型構建與優化。
時間,在這壓抑的寂靜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希望如同那“破碎的棱鏡”一般,閃爍著誘人卻危險的光芒,指引著他們走向下一次,可能決定最終命運的深淵之旅。
而蘇曼,則在靈魂的痛楚與修複的拉鋸中,清晰地意識到,她正在被這座當鋪,被“歸墟之眼”的威脅,被她自己不屈的意誌,一步步地鍛造成為一件探索時間禁忌的專用“工具”。
是成為找到生路的鑰匙,還是徹底淪為這場殘酷博弈的祭品,答案,就在那流動的“棱鏡”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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