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仿佛連時間都被凍結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屋外的“沙沙”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濃稠,更加深沉的黑暗。風停了,蟲鳴也消失了。整座後山,像一個被抽空了所有聲音的巨大真空罩,隻剩下無邊的,壓抑的沉默。
這反常的寂靜,比任何聲音,都更讓人感到恐懼。
顧念握著匕首,身體微微下沉,擺出了一個標準的防禦姿態。他的呼吸變得極其輕緩,幾乎與周圍的空氣融為一體。他的耳朵,像最高精度的聲納,捕捉著屋外每一絲最細微的動靜。
他知道,敵人就在外麵。
一個或者……一群。
他們是頂尖的獵手,懂得如何利用環境,如何利用獵物的恐懼,來製造最佳的攻擊時機。
槐稚秀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角,手心因為緊張而全是冷汗。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凜冽的,如同實質般的殺氣。那殺氣,讓她感到本能的恐懼,但同時,他那如山般沉穩,紋絲不動的背影,又給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矛盾的安全感。
她害怕他,卻又……依賴他。
槐柏韻則顯得比女兒鎮定許多。他將女兒拉到自己身後,目光銳利地盯著門口,同時,他的手,也悄然伸進了隨身的行囊裡,握住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突然——
“嗖!”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劃破了死寂!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毒蛇吐信,從窗戶紙的縫隙中,閃電般射了進來,直取顧念的咽喉!
是十字弩的箭矢!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常人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然而,顧念不是常人。
在那破空聲響起的瞬間,他的身體,已經做出了超越大腦思考的,本能的反應。
他沒有躲閃。
因為他知道,他一旦躲開,這支淬了劇毒的箭矢,就會射向他身後,毫無防備的槐稚秀。
他猛地抬起左臂,用他那包裹著厚實戰術護臂的小臂,硬生生地,迎向了那支致命的箭矢!
“噗——”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箭矢深深地,紮進了他左臂的護臂之中。箭頭上傳來的巨大衝擊力,讓他整個人都向後踉蹌了一步。黑色的,散發著腥臭味的毒液,順著箭杆,滴落在了地板上,發出了“滋滋”的腐蝕聲。
“啊!”槐稚秀被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嚇得失聲尖叫。
“趴下!”顧念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一聲怒吼。
緊接著,不等屋外的人進行第二輪射擊,他動了。
他不再被動防禦,而是選擇了最瘋狂,最直接的主動出擊!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獵豹,猛地一腳踹開了客舍的木門。脆弱的門板,在他巨大的力量下,轟然碎裂。
他整個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衝進了屋外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李衛!”槐柏韻大驚失色,他沒想到,對方竟會選擇用這種近乎於自殺的方式,去反擊。
但他已經來不及阻止。
顧念的身影,瞬間便被那片蒼翠而陰森的竹林所吞噬。
緊接著,竹林裡,傳來了一連串密集的,金屬碰撞的脆響,和幾聲短促而壓抑的悶哼。
槐稚秀嚇得渾身發抖,死死地抱著父親,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隻能透過那破碎的門框,看到竹林的黑影,在月光下瘋狂地搖曳,像是有無數個妖魔鬼怪,在裡麵進行著一場慘烈的廝殺。
她聽不到顧念的聲音。
她隻聽得到那種,讓她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兵器交擊的死亡之聲。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腦海裡一片空白,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地叫囂著。
——他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