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落在額頭上的,輕柔如羽毛的吻,像一枚燒紅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槐稚秀的心上。
它驅散了連日來所有的陰霾與恐懼,也讓她那顆搖擺不定的心,徹底地,塵埃落定。
從那天起,玉槐居的氛圍,悄然發生了改變。
槐稚秀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甚至比以前,更加燦爛,更加明媚。她又開始重新拿起畫筆,重新坐在鋼琴前。隻是,她畫的,不再是風景,而是那個總是默默跟在她身後不遠處,像一道沉默影子的男人。她彈的,也依舊是那首磕磕絆絆的《月光》,但琴音裡,卻少了幾分孤寂的憂傷,多了幾分,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甜蜜的期待。
而顧念,則正式以一種全新的,也是極其微妙的身份,留在了玉槐居。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站崗巡邏的保安“李衛”。槐柏韻對外宣稱,李衛在之前的襲擊中,為保護大小姐而身負重傷,功勳卓著,但身體已不適合高強度的安保工作。因此,特聘他為槐家的“安全顧問”——一個聽起來職位很高,卻又沒有任何實際權力的,閒職。
這個身份,讓他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主宅,留在槐稚秀的身邊。
他每天的生活,變得簡單而規律。
早上,他會陪著槐稚秀,在花園裡散步。他走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在晨光中伸展腰肢,看著她逗弄那隻名叫“雪球”的波斯貓。
下午,他會坐在畫室外的走廊上,安靜地看書。而畫室的門,總是會“不經意”地,開著一條縫。他能聽到裡麵傳來的,鉛筆在畫紙上摩擦的沙沙聲,和她偶爾因為苦惱而發出的,可愛的歎息。
晚上,他會和槐家父女,在同一張餐桌上,共進晚餐。
這對於顧念而言,是最幸福,也是最煎熬的時刻。
他從未體驗過,這種名為“家”的,溫暖的氛圍。
長長的,由名貴紅木打造的餐桌上,擺放著精致而豐盛的菜肴。溫暖的水晶吊燈,將每個人的臉,都照得柔和而安詳。
槐柏韻會像一個普通的父親,詢問女兒在學校的趣事。
槐稚秀則會像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鳥,分享著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而他,顧念,就坐在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像一個闖入了這幅溫馨畫卷的,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他總是沉默地,低著頭,吃著自己碗裡的飯。他不敢抬頭,不敢去看槐稚秀那雙總是偷偷瞟向他,充滿了笑意的眼睛。他更不敢,去直視主位上,槐柏韻那雙看似平靜,實則充滿了審視與探究的,銳利的目光。
他知道,這張餐桌,不僅僅是餐桌。
它是一個舞台,一個棋盤。
是槐柏韻用來觀察他,試探他,評估他的,沒有硝煙的戰場。
這天晚上,晚餐的氣氛,就顯得格外不同尋常。
“秀秀,下個星期,是你二十歲的生日了。”槐柏韻放下手中的刀叉,微笑著對女兒說道,“爸爸想為你,辦一個盛大的生日派對。你有什麼想法嗎?”
“生日派對?”槐稚秀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她又想起了畫展那夜的混亂與血腥,眼神不由得,黯淡了幾分,“還是……不要了吧,爸爸。我不想再那麼多人了,太危險了。”
“傻丫頭。”槐柏韻慈愛地看著她,“爸爸怎麼可能,讓你再遇到任何危險?”
他頓了頓,將目光,緩緩地,投向了餐桌儘頭的顧念。
“我已經決定了。”他的聲音,變得不容置喙,“生日派對,就在我們自家的遊艇上舉辦。隻邀請最親近的一些朋友。到時候,整個海域,我都會安排人進行封鎖。安保方麵,我會請來,全世界最頂尖的團隊。”
“而且……”槐柏韻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我們不是還有一位,最厲害的‘安全顧問’嗎?”
他的目光,像兩把手術刀,精準地,剖向了顧念。
顧念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緊。
他知道,這又是槐柏韻的一步棋。
一場在與世隔絕的,茫茫大海上的派對。這聽起來,似乎比任何地方都安全。但也意味著,一旦發生意外,他們將沒有任何退路,隻能成為……甕中之鱉。
這是在逼他。
逼他表態,逼他動用他背後,那些不為人知的力量,去確保這場派對的絕對安全。
“我……我聽爸爸的。”槐稚秀看了一眼顧念,見他沒有反對,便小聲地答應了。
“好。”槐柏韻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拿起酒杯,對著顧念,遙遙一舉。“那麼,李衛先生。秀秀的安全,可就……再次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