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最終平息了下來,療養院重歸於一種虛假的寧靜。但那場深夜的騷亂,卻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在顧念和槐稚秀的心中激起了久久不平的漣漪。
顧念依舊扮演著那個驚魂未定的“亞曆克斯”。他在房間裡枯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才疲憊地躺回床上。他知道“教授”的眼睛在暗中觀察著他,任何一絲鬆懈都可能讓他前功儘棄。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被允許走出房間。療養院的秩序已經恢複,昨夜的混亂仿佛從未發生過。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向琴房,準備進行他每日的“藝術練習”。
他的路線經過槐稚秀所在的住宿樓。當他走到那扇熟悉的房門前時,他的腳步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地麵,瞳孔卻猛地一縮。
在門下那條狹窄的縫隙裡,一枚小小的金屬槐葉徽章,正靜靜地躺在地毯的絨毛中,反射著走廊壁燈的微光。
顧念的心臟瞬間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他太熟悉這個徽章了。這是槐家獨有的標誌。而它出現在這裡,隻可能來自一個人。
“我已暴露,計劃終止。不要來。”
這句無聲的命令,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立刻明白了昨夜發生了什麼。那場警報不僅是對他的試探,更是對槐稚秀的一次精神重壓。而在那巨大的恐懼和混亂中,她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她以為他暴露了。
所以她用這種方式,向他發出了最決絕的信號。她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全他。
這個傻姑娘。
顧念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與感動。他站在原地,感覺自己的雙腳仿佛有千斤重。
他知道自己此刻最理性的選擇是什麼。他應該立刻轉身離開,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然後他要想辦法聯係淩風,告訴他計劃有變,需要重新評估風險。
但他做不到。
他無法想象當槐稚秀以為他已經收到信號並放棄她之後,她將要獨自一人麵對怎樣的絕望。她的精神世界本就處在崩潰的邊緣,這最後一根稻草的斷裂,很可能會讓她徹底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不能走。
他不僅不能走,他還必須用一種方式,告訴她——我沒有暴露。計劃繼續。等我。
可是要如何才能在“教授”那無處不在的監視下,精準地向她傳遞出如此複雜的信息?
顧念的大腦飛速運轉。他看了一眼走廊儘頭的監控攝像頭,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塊屬於“亞曆克斯”的,價格不菲的機械表。
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在他的腦海中瞬間成型。
他像是被昨夜的驚嚇影響,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他走到槐稚秀的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槐小姐?”他用“亞曆克斯”那特有的,帶著一絲憂鬱的腔調輕聲問道,“你……還好嗎?昨晚……”
房間裡沒有任何回應。
他又敲了敲。“我很抱歉打擾你,隻是……有些擔心。”
依舊是一片死寂。
顧念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擔憂與失落的表情。他對著那扇緊閉的門,輕聲說了一句:“希望你沒事。”
然後他轉過身,像是準備離開。
就在他轉身背對監控攝像頭的一刹那,他的手腕猛地一翻,以一個極其隱蔽而迅速的動作,將手上的機械表解了下來。然後,他像是腳下不穩被地毯絆了一下,身體一個踉蹌,手掌順勢撐在了門板上。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零點幾秒間,他用拇指,將那塊手表,從門板下方的縫隙裡,無聲地,塞了進去。
緊接著他立刻站穩身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臉上帶著一絲自嘲的苦笑,搖了搖頭,然後才邁著略顯蹣跚的步伐,朝著琴房的方向走去。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在監控畫麵裡看來,他隻是一個因為擔心同伴而前來探望,卻吃了閉門羹,又因為心神恍惚而差點摔倒的,可憐的“病人”。
監控室裡,“教授”看著屏幕裡的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懦弱的男人。多餘的同情心。
他對自己之前的判斷更加確信了。
……
房間內,槐稚秀正蜷縮在床上,將頭深深地埋在枕頭裡。她一夜未眠,腦海裡反複回想著顧念可能會遭遇的各種酷刑和死亡方式,每一次想象都讓她心如刀絞。
她聽到了外麵的敲門聲,聽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她不敢回應,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暴露所有的情緒。
她把那枚槐葉徽章塞出去之後,心中便隻剩下了一片死灰。她已經做好了,獨自一人麵對所有黑暗的準備。
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踉蹌聲。緊接著,一個冰冷的,堅硬的物體,從門縫下,被悄無聲息地塞了進來,落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槐稚秀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緩緩地抬起頭,看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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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一塊精致的,男士機械表,正靜靜地躺在地毯上。表盤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微光。
她認得這塊表。是那個叫“亞曆克斯”的男人,一直戴在手上的。
他……這是什麼意思?
槐稚秀心中充滿了困惑。她赤著腳,悄悄地走到門口,撿起了那塊手表。
手表很沉,帶著一絲屬於他的,冰冷的體溫。
她看著那塊表,突然,她的目光被表盤上一個細節吸引了。
這塊表的時針和分針,被調到了一個奇怪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