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市第一看守所坐落在城市的最北郊,四周是高聳的電網和沉默的哨塔,灰色的高牆將這裡與外麵那個喧囂的世界徹底隔絕,形成了一個隻有冰冷規則和絕對秩序的獨立王國。
顧念被帶到了這裡。
他沒有被送進普通的多人監室,而是被單獨關押在一間位於地下三層的特級重犯單間裡。房間不到十平米,四壁都是由吸音材料包裹的軟牆,防止犯人自殘。頭頂上,一盞24小時常亮的白色節能燈散發著慘淡的光芒,讓人徹底失去對時間流逝的感知。
這裡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厚重的,隻在送餐時才會打開一個小窗口的鋼鐵大門。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裡是足以將精神徹底摧毀的地獄。
但對於顧念來說,這裡卻和他曾經待過的組織的禁閉室,並沒有太大的區彆。甚至,這裡的環境還要“優渥”一些。
他很平靜。
從他戴上手銬,決定跟周毅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
他知道這是敵人對他發起的一場全新的,來自“規則”之下的戰爭。他們無法在黑暗中殺死他,便試圖用陽光下的法律,將他徹底囚禁,讓他從這盤棋局中,徹底出局。
而他之所以選擇順從,並非束手就擒。
而是因為他知道,有時候看似最被動的“入局”,反而是最高明的“破局”之法。
他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來暫時地,避開組織和林薇可能的,下一輪瘋狂的報複。
他也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來冷靜地思考,他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走。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槐柏韻。
他相信那個老謀深算的男人,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在這座高牆之內坐以待斃。
……
審訊在顧念被關押的第二天,正式開始。
審訊室裡,隻有一張冰冷的金屬桌子和兩把椅子。刺眼的白熾燈從頭頂打下來,將人的每一絲表情都照得無所遁形。
周毅坐在顧念的對麵,將一份厚厚的卷宗,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姓名?”
“……”顧念沉默。
“年齡?”
“……”顧念依舊沉默。
“籍貫?”
……
一連串的程序性問題,得到的,都隻有沉默。顧念像一尊不會說話的石像,眼神平靜地看著麵前這位,充滿了正義感的警官。
“你以為不說話,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周毅的耐心,終於被耗儘了。他猛地一拍桌子,身體前傾,死死地盯著顧念的眼睛,“你的指紋,你的dna,我們都已經采集了。我們已經將你的生物信息,上傳到了國際刑警組織的最高數據庫。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能查出你的底細!”
然而,顧念的眼神裡卻閃過了一絲幾不可察的悲哀。
他知道,他們什麼都查不出來。
一個從小就被“組織”抹去了所有存在痕跡的“幽靈”,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任何“根”的。
果然,三天後當周毅再次走進審訊室時,他的臉上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挫敗與困惑。
數據庫的比對結果回來了。
——查無此人。
這個男人,就像一個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他的過去一片空白。
“你到底是誰?”周毅看著他,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非審訊性的純粹的好奇。
顧念緩緩地抬起頭。
他看著眼前這個雖然固執,但眼神清正的警察。
他終於開口了。
“我是誰不重要。”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沉默,而顯得有些沙啞,“重要的是,你們抓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