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院的效率很高。
或者說槐柏韻那張巨大的、無形的網早已在周毅撥出那個電話之前就悄然鋪開。那份由周毅主動申請的、針對“李衛”的“監視居住”授權令,在第二天清晨便被蓋上了鮮紅的印章,以一種“特事特辦”的速度送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監視居住。
這是一個遊走在法律邊緣充滿了灰色地帶的詞彙。它意味著嫌疑人可以離開看守所,在一個指定的、受到嚴密監控的場所居住,配合調查。
這既是一種優待,也是一種更嚴密的控製。
而周毅為顧念選擇的“指定場所”隻有一個地方——
玉槐居。
他知道隻有在那裡,這個男人才能發揮出他最大的作用。也隻有在那裡,那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才有可能再次露出她的獠牙。
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他將一個“重犯”親手送回了他可能的目標身邊,這無異於一場豪賭。賭輸了他將身敗名裂萬劫不複。賭贏了……他或許能親眼看到那片他一直無法觸及的黑暗被撕開一道口子。
周毅親自帶隊,將顧念從那間壓抑的地下監室裡提了出來。
當顧念重新看到那片雖然清冷但依舊明亮的冬日陽光時,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一周的禁閉生活讓他的皮膚變得更加蒼白,但他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深邃和平靜。
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嚴肅的中年警官,沒有問任何問題。
“根據《開事法》第七十四條規定,”周毅麵無表情地向他宣讀著文件,“因案情特殊,為便於調查,現決定對你變更強製措施為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地點玉槐居。在此期間你不得離開指定居所,不得與外界進行未經許可的通訊,必須隨時配合我們的調查。明白嗎?”
“明白。”顧念的回答言簡意賅。
他知道這場博弈他贏了第一回合。槐柏韻和淩風的外部施壓奏效了,而眼前這個固執的“規則信徒”也終於選擇了相信自己心中的那杆秤。
他被摘下了手銬,換上了一身乾淨的便服,然後坐上了一輛沒有任何標誌的黑色轎車。
車子緩緩駛離看守所,重新彙入了城市的車流。
顧念看著窗外那些熟悉的街景,心中沒有任何波瀾。他知道自己並沒有獲得真正的自由。從踏出看守所大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從一個被關在高牆之內的囚徒,變成了一個被放在陽光下,受到更嚴密監視的囚徒。
他的身上被安裝了最新型的微型定位器。二十四小時都會有至少兩名周毅手下的便衣警察,以“協助安保”的名義駐紮在玉槐居,寸步不離地“保護”著他。
他成了一枚被放在放大鏡下的棋子。
……
當那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入玉槐居的大門時,槐稚秀早已等候在了主宅的門口。
她穿著一件厚厚的白色羊絨大衣,小臉在凜冽的寒風中被凍得有些發紅。她已經在這裡站了整整一個小時。
當她看到顧念從車上走下來時,她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像兩顆被點燃的星星。
她不顧一切地朝著他跑了過去,像一隻終於找到了歸巢方向的倦鳥。
然而就在她即將撲進他懷裡的前一刻,兩名身材高大的便衣警察卻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如同兩堵牆一般,禮貌而堅決地擋在了她的麵前。
“抱歉,槐小姐。”其中一名警察麵無表情地說道,“在監視居住期間,為了確保安全,嫌疑人不得與任何人進行非必要的身體接觸。”
槐稚秀的腳步猛地停住。她看著那兩張冰冷的陌生的臉,又看了看他們身後那個同樣沉默著,卻無法上前的男人。
一道無形的,冰冷的牆壁,就這樣橫亙在了他們之間。明明隻有幾步之遙,卻仿佛隔著萬水千山。
她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顧念看著她那副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心中一陣刺痛。但他什麼都不能做。他隻能對著她,用眼神傳遞著安撫。
“秀秀,回來。”
槐柏韻的聲音從主宅門口傳來。他走了下來,將一件外套披在了女兒的肩上,然後將她輕輕地拉到了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