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劇院的槍聲與廢墟,最終還是被臨淵市飛速旋轉的城市節奏所掩蓋,漸漸變成了一段隻在坊間流傳的都市傳說。鄭浩宇這個名字,連同他那場短暫而瘋狂的複仇,都如同投入冬日寒湖的石子,除了激起一圈短暫的漣漪,便迅速沉入了被遺忘的湖底。
對於玉槐居而言,一場巨大的風暴似乎已經過去。
但所有身處局中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台風過境後短暫的平靜。真正的風眼,那個名為“組織”的龐然大物,還懸在遙遠的天際,冷冷地注視著他們。而林薇那條斷尾求生的毒蛇,也一定潛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舔舐著傷口,等待著下一次反撲的機會。
顧念的“監視居住”生活,在這種詭異的平靜中,悄然發生著變化。
周毅和他手下的便衣警察,在連續監控了近一個月,卻發現這個男人除了像個研究員一樣分析圖表,就是像個居家男人一樣陪伴“未婚妻”後,他們的戒備心,已經降到了最低。
甚至連周毅本人,在偶爾的例行“談話”中,與顧念討論的話題,也從案情本身漸漸地轉移到了那些隱藏在卷宗之下的,關於人性與正義的思辨。他發現,這個沒有身份的男人,對黑暗的理解,遠比他這個在陽光下行走了半輩子的警察要深刻得多。
這種微妙的轉變,為顧念贏得了更多的,寶貴的“灰色空間”。
他終於可以走出那間客房,在玉槐居有限的範圍內,進行一些基礎的恢複性活動。
這天下午,雪停了。冬日的陽光難得地,穿透了厚厚的雲層,為整個被白雪覆蓋的莊園,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顧念陪著槐稚秀,在後院那間溫暖如春的玻璃花房裡,為那些嬌嫩的花草修剪著枯枝。
花房裡,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花香。陽光透過玻璃穹頂,毫無保留地灑了下來,照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
槐稚秀穿著一件米色的羊毛衫,烏黑的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發帶束在腦後。她正拿著一把小小的園藝剪,小心翼翼地,修剪著一盆盛開的蝴蝶蘭。她的動作,專注而輕柔,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的藝術品。
而顧念則站在她的身旁,為她扶著花盆。他看著她那在陽光下顯得近乎透明的,認真的側臉,看著她那纖長的睫毛上,沾染的金色的光暈。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繾綣的溫柔。
這段時間以來,他看著她,如何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蛻變成一個能與父親在商業上據理力爭,能在他麵前強行咽下所有恐懼與擔憂的堅韌的女人。
他的心中充滿了驕傲,卻也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心疼。
他知道是自己將她從那個純白無瑕的童話世界裡,硬生生地拖入了這片充滿了鮮血與陰謀的殘酷的現實。
“在想什麼?”
槐稚秀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她放下剪刀抬起頭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眸裡帶著一絲擔憂。
“沒什麼。”顧念搖了搖頭,“隻是在想,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就找一個,像這裡一樣的地方。我每天就幫你修剪花草。”
“好啊。”槐稚秀的臉上,立刻綻開了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但隨即,她的眼神又黯淡了幾分。
“可是……真的,會有結束的那一天嗎?”她輕聲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迷茫。
她知道,鄭浩宇雖然死了,但那個,讓她失去了蘇芮阿姨的,真正的罪魁禍首林薇,還逍遙法外。那個龐大的“組織”,更像一座無法撼動的冰山,橫亙在他們所有人的未來之上。
顧念看著她,知道她心中的擔憂。
他伸出手,將她額前的一縷碎發,輕輕地彆到了她的耳後。
“會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的力量。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