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對新人定了親,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準備臘月的婚禮,張新強和馬來慧兩口子,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馬上就要掙三個孩子結婚的錢了。
翠花在城裡乾了三個月保姆,掙了150元錢,這150元,翠花一分沒花,全部拿回來了。全靠翠花這150元辛苦錢,大勇的彩禮二勇和翠蘭的回禮,才沒有出去借錢。
彩禮和回禮都是小兩口小家庭的啟動資金,張家雖然窮,也沒想著占下這些錢,張新強心裡憋著一口氣,他不想讓戚老漢瞧不起他,孩子們的小金庫,有他戚老漢的添補,就有他張老漢的貢獻。
張家沒有蓋新房,收拾了東廂房,準備給大勇和淑紅結婚後住,原來東廂房裡存放的亂七八糟,堆在了院子的草棚裡。
張新強回頭看看半大小子三勇四勇,唉,再乾十年吧!
張翠花解決了爹娘缺錢的煩惱,很是激動,照爹的話說,二妮這是乾大事了,但她忽視了一個問題,大伯大娘一個月工資七十多塊錢,那是每個月都發的,但她卻不是每個月都能掙五十塊錢。
在這個時代,也不是所有家庭都能像大伯家和陳政委家,一個月能拿出五十塊錢雇保姆。
大伯家四個人掙錢,建民和建建也快要上班掙錢了,一個家庭一個月掙兩百多,這是月月有的錢,他們舍得拿出一百塊元包三個月的保姆,彆人家可做不到,就是陳政委家,不也是隻雇了一個月嗎?
所以,翠花在春蘭婆婆給她結工資的時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失業了。
她要回村了。
翠花不想回村,她還想繼續留在城裡做保姆,但不好意思跟大娘開口。
桂英跟翠花談過通過婚姻跨越階層的事情,但翠花一意孤行,或者說她無法理解大娘的苦心。桂英隻能放棄。
並且,桂英心裡還有一個隱秘的理由,翠花不能再繼續待在城裡了。
桂英跟翠花說:“翠花啊,出來也三個月了,也沒撈著回家看看,哥哥姐姐定了婚,接下來要準備嫁妝結婚了,快到秋收了,你也該回家忙活了。”
翠花這才意識到,她的好日子到頭了,春蘭出了月子,沒人繼續用她了。
“大娘,我還想在城裡做保姆,回家掙不到錢,我尋思城裡誰家還缺保姆,看孩子做飯我都行。”
桂英沉默一會,這附近認識的還真沒有需要月子保姆的,翠花這也沒提前說,打了個措手不及。
“我給你留意著,如果誰家需要保姆,我給你打電話,你再來。”
翠花心裡惶惶,這就要回家了?工資掙不了了?
桂英看著翠花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忍,這段時間她把家裡照顧地很好,家裡人都不舍得她走,一個月五十塊錢雖然能拿出來,但也頭沉。尤其是建民馬上就從部隊轉業回來了,看現下情況肯定要在縣裡找工作,家裡再住著個小姑娘,確實有點不方便。
桂英狠狠心,還是要把翠花送回老家。
事已至此,翠花明白,自己也不能賴在城裡,還是得先回家,等著城裡有機會再回來。
桂英和穎穎給翠花收拾了一個大包袱,吃的用的穿的都有,這是對翠花三個月辛苦工作的回報。
穎穎拉著翠花的手哭得稀裡嘩啦的,她最不舍得翠花走,這段時間翠花幫著她弄孩子,她輕鬆自在,翠花這一走她心裡慌慌地不行。
自己的產假隻有四個月,馬上就要上班了,她又怎麼放心把小孩扔給老婆婆,那個老太太糊塗到不行,也不喜歡女孩,小茜茜在她手裡還不知受什麼磋磨。
想到這裡,穎穎簡直要哭得背過氣去。
翠花也沒想到穎穎哭成這樣,做娘的還弄不好自己孩子嗎?少了彆人幫忙自己又不是辦不了。
她想象不到老太太對穎穎和小茜茜的惡意。
農村裡,孩子都是放養的,一個老太太拴著好幾個孩子很是常見,農忙的時候把孩子隨便丟給親戚家鄰居家也是有的,幾個月大的孩子一扔大半天,不說是任其自生自滅也差不多了。誰家沒有夭折過孩子?哪個婦女沒掉過孩子,成型的不成型的,幾個月的乃至幾歲的。
但穎穎隻有茜茜這一個孩子,乖巧漂亮地像個洋娃娃,她不舍得扔給那個老太太。
偏偏老太太主動請纓:“茜茜我看著就行,建軍和穎穎放心上班,我看孩子。三個孩子我也能看過來了。”
穎穎哪裡敢放心啊。
翠花說自己小時候差點被親奶奶掐死扔尿桶裡。她是以玩笑的口吻說的,但穎穎知道這是真的。看著老太太那鷹鉤一樣的雙手,她要嚇死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的女兒承擔這樣的風險。
從幾個月到學前班,這三年該怎麼過,穎穎簡直不敢想象。
翠花最終還是回到了張家莊。
張新強和大勇娘以為翠花隻是回家探親,聽到翠花說不去城裡了,也是呆住了。
“你不回城裡了?”張老漢一臉驚訝。這麼好的營生怎麼就不乾了。
“穎穎出月子了,春蘭也出月子了,我還在那裡留著乾啥?光做飯也不用請人啊。”
“家屬院沒有其他人家生孩子了?”
“就那麼個家屬院,能有多少生小孩的,就是再有,有幾個家庭能像大伯家和陳政委家那樣,一個月花五十塊錢請月子保姆啊?”
“你可以少要點工資啊,二十三十也行啊。”大勇娘拍著大腿,在家裡十塊錢也掙不來。還多養著個吃飯的。
“這就沒事乾了?”張老漢還是不死心。
“沒事乾了,回來了。”
翠花心裡也空落落的,她也不想回來,她想留在城裡,吃香喝辣累不著,還有那麼高的工資拿,但這又不是像桂英和穎穎那樣的正式工作,隻要你按時上班每個月就有工資拿。
五十塊錢,比穎穎工資都高,但穎穎是每個月都有的拿,自己卻要等機會。
看爹娘臉上滿滿的都是失落,翠花突然明白一個問題,爹娘這段時間看重她,是因為她在城裡打工,能往家拿錢。
現在她從城裡回來了,又成了家裡最看不著的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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