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一進屋,看到的場景是這樣的:小虎被奶奶摟在懷裡,扯著架勢向外掙脫,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小龍坐在炕上,靜靜地看著弟弟哭鬨。
小虎一見翠花進屋,竟然伸出胖胖的兩隻小手,朝著翠花要抱抱。
翠花也不知被什麼驅趕著,不由自主地上前,伸手把小虎接了過來。
小虎嗚咽著,趴在了翠花的肩膀上,一點點安靜下來。可能翠花的身上有熟悉的乳母的味道,小虎停住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在翠花肩頭上磨著蹭著。
翠花站在炕前,輕輕拍打著小虎的背。自己的兒子小龍就這麼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抱著弟弟,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安詳。
翠花看著兒子稚嫩的臉龐,心頭竟然莫名湧上一股愧疚之情。
光輝和光榮進屋來,看著炕上和炕下的人,兩人對望一眼,心裡都想,“完了,這孩子算是賴上這個做大娘的了。”
翠花在屋裡哄著孩子,眾人在外屋麵麵相覷。
光明和李秀秀給大家坐蠟了。大過年的,這事該怎麼解決,這兩個家夥估計已經坐上了南下的火車,找是甭想找回來了。
光景垂著頭坐在凳子上,他想不明白,光明為什麼和李秀秀就這樣拋家舍業地走了,兩個兒子,一個8歲,一個2歲,就這樣扔下不管了。
“你說這兩口子心咋這麼狠?是親爹親娘嗎?孩子就扔了?”光榮氣呼呼的。
“兩人也不算死朝霸,知道把孩子各放各家。那個寡婦的前頭婆婆也是這個莊的吧?”
光芒點點頭:“徐家就在莊後頭,有徐大徐二兩個伯伯,都是本分人。鑫鑫......很懂事。”
光輝的男人問光景:“大哥,光明這段時間沒表現出什麼來嗎?他說過要去南方討生活的話嗎?”
光景仔細想了想,“他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不知什麼時候起的這個念頭。”
光景又想起了光明前段時間跟光芒一起去胡家跟著學大棚種植技術,學得一包勁,怎麼這會突然跑去南方了?
光芒試探著說:“二哥從出夫回來就沒再去大棚裡,叫他也不去,說是累著了。”光景想起來,光明從出夫回來後確實變化挺大的,一直憋在家裡不出來,冬日裡地裡沒活,很多人家都在家裡貓冬,光景也沒去找他。
“聽說過了十五還有一撥人要去出夫。”光榮的男人說。
光景很吃驚,“你聽誰說的?”
“聽大隊裡乾部說的。還是去北窪。過了十五一撥,出了正月還一撥。”
光芒和光景對望一眼,“他不是怕了出夫吧!”
兩個姐夫覺得不可能,“不至於吧,能讓出夫嚇成這樣?”
至於,真至於。
光景知道,這次出夫真把光明傷到了。不再是偷奸耍滑了,而是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不喊苦不喊累,就是木木的,感覺魂魄都不在身上了。
原本以為他就是累著了,現在想想,光明回家以後就沒大出來,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看樣子是真累毀了。
感覺有點像娘以前的樣子,沒有心氣了。
這次一聽到還要去出夫,估計是嚇崩了,既然逃不掉,乾脆跑了。
可他也不能把孩子丟下啊!兩個孩子一起丟下了!
眾人沉默,大家都明白,光明是把小虎托付給翠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