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太陽出來了,雪化得差不多,縣裡的雪小一些,路上好走,兩個人走得快。
劉秀芳輕聲呼喚兩個兒子。
光芒趕緊招呼大哥把地排車停到一旁,仔細聽娘要說什麼。
劉秀芳的聲音很小,但一字一句很是清晰:“光景啊,這是要去縣裡?”
光景哄著娘,“今天天好,離縣裡也不遠,我們去縣醫院,那裡醫生看得好。”
劉秀芳指指後背,“給我墊起來,我要看看風景。”
光芒把褥子摞起來,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姿勢,讓娘靠在上麵。
劉秀芳就這樣倚著褥子,看著路兩邊即將消化的白雪。
“快到春天了呢。”
“是啊娘,快到春天了,過幾天就打春了。”
“打了春就吃春食了。春卷、青團子,榆錢窩窩、槐花蛋餅......你姥姥姥爺把時令小菜做得很好,什麼時令吃什麼東西,順應時令的東西就是好東西,在店裡賣也賣得好。現在的小年輕,都不知道這些東西怎麼吃了。”
光景和光芒靜靜站著,聽著娘溫柔地說著這些話。
從小到大,光景他們幾個沒大有機會跟娘這樣說話。
劉秀芳生了這六個孩子,卻把孩子當仇人似的,也不是說不好,就是有時候看向他們的眼神,不像是親娘的眼神,倒像是看著有深仇大恨的人。
光景幾個知道娘是不甘心,一個金尊玉貴的大小姐,為了活命,下嫁給一個又老又跛的人,雖然丈夫一輩子沒舍得讓她出力,把她當皇後娘娘一樣對待,但也僅限於此。
後麵幾十年,她過的日子,跟前麵幾十年有著天壤之彆,這不是乾不乾活、受不受累的區彆,而是天上和地下的區彆。
她不甘心啊!
光景默默地看著眯著眼睛的娘,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光景啊,你從商業街走一趟,我去看看當年咱們的酒樓,現在是什麼樣子了。”
光景頓了一下腳,其實他不想去,有時進城,他也會特意繞開那個地方。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現在是人家的產業,咱家的酒樓早就沒有了,隻剩下一堵青磚牆,是新建的時候借用的。娘去看什麼,看那堵牆嗎?
世道早就變了好幾變了。
光景雖然這樣想,但還是把娘拉到了商業街,畢竟她已經好多年沒有來過了,以後也不知道啥時才能來。
商業街的繁華熱鬨很是驚呆了劉秀芳。
“這裡起了這麼多酒樓茶肆?賣衣裳的也在這邊?還有金店?”
劉秀芳有點目不暇接了,老商業街已經煥發了青春,現代的商業街跟過去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快速發展的時代已經把這些老人遠遠地拋在身後了。
老人貪婪地看著這幅盛世景象,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要把這些新鮮事物都印在腦海裡。
光芒看娘的精神好了很多,還在想著,早知道不用來縣城了,看樣子已經完全好了嘛。
逛完商業街,光景還給娘買了一包糖炒栗子,拿著暖暖手。
來都來了,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到了醫院,醫生一量體溫,立馬就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