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景和翠花看到新鞋子啞然失笑。
這是一雙鋥亮的皮鞋,放在地上簡直就是“布靈布靈”的存在。
光景在北窪出夫的時候,把自己舍不得穿的鞋子送給了沒鞋穿的李東升,李東升當時就下定決心,要給光景買新鞋穿。
可是,這是皮鞋啊!
雖然是個好東西,但光景光能看,無處下嘴啊,不,是無法下腳啊,難道要他穿著這皮鞋去挑糞,還是耕地?
光景便秘般看著李東升,“這是你給我買的?你讓我穿這個下地?”
李東升笑嘻嘻,“下地的鞋子我嫂子肯定給你都做好了,這雙鞋是給你上班穿的。”
光景咧嘴:“我又不是當官的,上什麼班?”
李東升一臉高深莫測:“誰說上班的都是當官的,誰說隻有當官的才能上班。咱們工人階級也有班上!”
光景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李東升是啥意思。
李東升歎一口氣:“郝大哥,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的身體最近出了問題。”
翠花抬眼,光景沒有看出來,她倒是覺察出來了。果真是有病了。
李東升:“我們李家有家族病,是一種內分泌失調的病症,其實就是過敏反應,需要吃一種激素藥,這種藥會讓人急速長胖且體虛。”
光景看著李東升這一副微微一動就大喘氣的樣子,確實病得不輕。
“那又怎樣?”光景不解。
李東升喘一會兒粗氣:“我現在縣煉油廠上班,工作倒是不重,就是有時候需要乾重活,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能乾重活的人嗎?”
“我的工作是我表哥幫我辦的,也費了些功夫,現在乾了一年多就不能乾了,我不甘心,我想著,就是我不乾了,這個地方我也不能讓出去,於是就想到了你。”
光景指指自己鼻子:“我?我什麼都不會啊!”
李東升按住光景的肩膀,“郝大哥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是個好人,跟我也有緣分,這是個好機會,明年廠子這些人就要轉正了,隻要轉正就是廠子的正式職工,是一輩子的安穩工作,工資高福利也高,我是實在乾不了才想起你來。你可要看明白了!”
光景看看翠花,又看看李東升,內心激烈爭鬥。
這是真事嗎?這是好事嗎?我要不要去?我能乾得了不?工資福利是多少?在哪上班?
最後,他為啥要來跟我說這些?
李東升知道這事很大很大,關係到他下半輩子的生計,他自得好好考慮,不過看他滿臉糾結的樣子,恐怕他還不清楚這個工作崗位意味著什麼。
“也不是很急,我正在休病假,過幾天才能回去單位,你趕緊去打聽打聽,縣裡新盟煉油廠的質檢工,正式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如果覺得想去就給我打電話。”
李東升把電話號碼寫下來遞給光景,“光景大哥,不管你願不願意去,後天之前一定給我打電話說一聲,這個名額不能浪費了,你如果不願意去,我得趕緊找彆人頂班。一定要好好問問,好好考慮,這是個天大的好機會啊。”
光景鄭重地點點頭,“好,我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後天一早給你答複。咱們好久沒見,今天咱不談彆的,隻談感情!吃菜!喝酒!”
李東升連連擺手:“大哥,哥!吃著藥呢,我不能喝酒,我吃菜!嫂子做得菜真香,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光景沒再勸酒,自己也沒喝,一麵吃菜一麵跟東升聊天,聊的是當時出夫的窘境,聊的是這段時間各自的經曆和感慨。
明明沒有喝酒,光景卻覺得自己臉紅脖子粗的,朦朦朧朧像喝了酒一樣。
翠花和光彩聽到了李東升和光景兩人的談話,竟然還有這樣的機會......
兩人又聊起來其他的事情,工作的事情再也不提一點,急得翠花和光彩啊,恨不得馬上就從嘴上長出個燎泡來。
兩人知道,如果李東升說的這事是真的,那真是天大的機會,可光景這人,是從來不聽勸的,如果是他認準的事情,他保準做得很好,可如果想說服他做什麼事情,那簡直想也不用想。
甚至說,本來他有點意思的,你一勸,他乾脆就反著來了!
翠花和光彩十分了解他這個尿性,所以現在是乾著急。說也不敢說,勸也不敢勸,萬一起了反作用,可窩囊死了。
李東升走了,兩個人都沒敢提。光景也沒有說話,隻洗洗腳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床,翠花悲哀地發現,自己嘴上真的起了大燎泡,一左一右。
光景看一眼麵紅耳赤的翠花,和嘴上碩大的兩個燎泡,打趣道:“你這是下雨收麥子,著急上火了!”
翠花白他一眼沒說話,光彩看嫂子這樣子,心疼得不行,拿出香油來給嫂子抹嘴。
光景笑嘻嘻湊過來,“給我也抹抹油,我要進城去了。”
翠花和光彩眼睛亮晶晶,“你進城乾啥!”
光景出溜完最後一口玉米糊糊:“去信用社,問問貸款的事!”
翠花光彩的臉立馬拉下來了。
“還有去新盟煉油廠問問,有沒有李東升這個人,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光彩高興地說:“對!對!對!哥,你先去打聽一下,這個李東升說的是真的不,這個工作真是能換人的話值當不,要真是正式職工,那不是比種大棚還要好!”
光景逗她,“那咱們大棚不建了?工作是一個人的,大棚卻是全家的,大棚沒了你倆願意?”
翠花催促他趕緊進城,“去去去,多打聽打聽,要是花錢咱就拿錢,隻要是真、能辦就行,要是不花錢咱心裡還不放心呢!”
翠花其實想說的是:“花錢辦事,天經地義。”
不過光景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如果這個工作真要用錢買,光景到底舍得花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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