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浸透的濃墨,帶著沙漠邊緣特有的、能鑽入骨縫的寒氣,徹底籠罩下來。
墓碑和墳墓借著這天然的帷幕,深一腳淺一腳地靠近那座地圖上標示為“羅尼鎮”的聚居地。
越靠近小鎮,那股不祥的預感就越發濃重。
道路變得泥濘,而在一片乾涸的泥窪邊緣,墓碑的腳步驟然停頓。
他蹲下身,手指拂過地麵上一塊深褐色的、不規則浸潤開來的汙漬。
即使光線昏暗,那發黑的血跡依然觸目驚心,而且量不小,絕非尋常爭鬥所能留下。血跡旁,還有幾道淩亂、拖拽的痕跡,指向鎮子的方向。
墳墓也看到了,她的呼吸微微一滯,下意識地靠近墓碑。
“不止一處。”墓碑低聲道,目光銳利地掃視前方。
果然,在通往鎮口的土路兩旁,斷斷續續又發現了不少已經乾涸發黑的血點,甚至在一叢枯黃的雜草上,掛著一小片被撕裂的、帶著乾涸血塊的粗布。
鎮子靜得可怕。
沒有燈火,沒有人聲,甚至連一聲犬吠或蟲鳴都聽不見,隻有風穿過空蕩街道和破損門窗時發出的、如同嗚咽般的尖細聲響。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不是普通的關上,許多還用粗大的木條從外麵釘死,或者用沉重的石塊抵住,仿佛裡麵的人在竭力阻擋什麼?
又或者……外麵有什麼東西不想讓裡麵的人出來。
一些窗戶的糊窗紙破了大洞,黑漆漆的,像一張張失去瞳孔的盲眼,凝視著這不祥的夜晚。
空氣中,除了塵土和沙漠的乾燥氣息,更濃鬱的是那股鐵鏽與腐敗混合的腥氣,隨著寒風一陣陣飄來,令人作嘔。
“哥……”墳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的手緊緊攥著墓碑的衣角,指節泛白,“味道……更重了。血的,還有……那種‘異物’的。”
墓碑遲疑片刻,將她完全護在身後,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謹慎。
他的目光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動。
這座小鎮,不像是一個避難所,更像是一個剛剛經曆過、或者正在經曆某種屠殺的墳場。
唯一的例外,是鎮子中央那間還透出渾濁光線的低矮建築。
門口掛著一個歪斜的木質酒杯招牌,在風中輕微搖晃,發出“吱嘎”的單調聲響。
那是酒館,這片死寂中唯一看似還有活氣的地方,卻也可能是危險的核心。
“跟緊我,”墓碑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如同繃緊的弓弦,“記住,彆碰任何東西,彆回應任何人。”
他們走向那扇透光的木門,腳步落在死寂的街道上,發出清晰得令人心慌的回音。
就在靠近酒館門口時,墳墓猛地拉住了墓碑,目光死死盯住酒館外牆的陰影處。
那裡,有一片更大、更濃鬱的黑褐色汙漬,呈噴濺狀灑在土坯牆上,甚至還能看到幾道清晰的、仿佛利爪劃過般的痕跡。
墓碑的心沉了下去。
他拍了拍墳墓的手背,示意她鎮定,然後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絕著兩個世界的木門。
“吱呀——”
門內渾濁的光線、有限的喧嘩與外麵的死寂相比)以及混合著煙草、酒精和汗液的氣味撲麵而來。
酒館內的人們擠在靠近門口的幾桌,臉上統一寫著驚惶與疲憊。
他們的闖入,隻引來幾道倉促、麻木而又充滿警惕的瞥視,隨即那些目光又迅速移開,仿佛多看陌生人一眼都會帶來不測。
墓碑拉著墳墓,無視了那些目光,徑直走向最裡麵一個靠牆的陰暗角落。
就在他們穿過酒館中央時,一個坐在路中間、醉醺醺的大漢斜著眼睛,目光渾濁地落在了墳墓身上。
“喲……哪……哪來的小美人兒?”他打著酒嗝,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滿是汙垢的手直接伸向墳墓的臉蛋,
“來……來陪哥哥喝……喝一杯……”
墓碑看到墳墓一僵,除了抵觸然後是殺意。
醉漢不知死活的繼續調戲,酒杯往墳墓嘴裡送過去“小美人兒,來喝一杯…”
“拿開你的臟手。“墓碑聲音不高,卻但帶著威脅。
接著,隻聽到“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醉漢殺豬般的鬼哭狼嚎!“啊——!!”
墓碑一隻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扣著醉漢那根已然呈現詭異角度的手指,另一隻手依舊護著墳墓。
眼神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