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淩冰山的山脈下。
極寒冷的刺骨,蘇寧兒強忍。
極寒,是她的第一個敵人。
一腳踏入及膝的深雪,瞬間襲來的低溫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穿透特製的防寒作戰服,狠狠紮進骨髓。
狂風卷著冰碴,如同無數把無形的小刀,切割著暴露在外的麵具和任何一絲可能存在的皮膚縫隙。
空氣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把冰渣,刺痛著氣管和肺部。
蘇寧兒幾乎是立刻打了個寒顫,牙齒不受控製地想要磕碰,又被她死死咬住。
她調動起全部意誌力對抗著這幾乎要凍結思維的酷寒,努力讓身體的顫抖局限於內部,不讓外在姿態出現任何可能引人懷疑的僵硬。
然而,她很快注意到了一絲不協調。
“黑鼠”如同真正的齧齒類動物,在雪地中移動時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身形矮小迅捷,對低溫仿佛毫無所覺,隻有那雙在雪地護目鏡後的眼睛,依舊閃爍著精明的光。
“蝰蛇”則保持著一種詭異的“節能”狀態,他盤踞在一處背風的岩石凹陷處,呼吸綿長而緩慢,身體熱量散失被降到了最低,仿佛進入了某種冬眠般的狀態,隻有那偶爾掃過蘇寧兒的目光,帶著冰冷的審視,才證明他是清醒的。
就連副隊長“墳墓”,也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在風雪中佇立得如同冰雕,沒有絲毫顫抖,沒有任何因寒冷而產生的不適動作。
唯有隊長“墓碑”,他站在一處製高點,迎風而立,黑色的作戰服在漫天純白中如同一個不祥的標記。
風雪似乎刻意避開了他,或者說,是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絕對的“冷”,讓自然界的風雪都相形見絀。他甚至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佩戴厚重的雪地護目鏡,那雙透過麵具孔洞望向研究所方向的眼睛,比萬年冰核更加深邃寒冷。
他們……為什麼不覺得冷?
一個疑問如同冰錐,刺入蘇寧兒幾乎被凍僵的大腦。
是天幕集團的特製裝備效果遠超她的預期?還是……這些核心特工的身體,已經經過了某種不為人知的改造,能夠適應甚至無視這種極端環境?
這個發現讓她心底寒意更盛。
她不僅要在敵人環伺中偽裝,還要在生理層麵上,不暴露自己與這些“非人”存在的差異。她必須表現得和他們一樣“耐寒”。
埋伏,在死寂與極寒中進行。
幾個小時過去了。
天色從慘白逐漸變為深藍,最後陷入墨一般的漆黑。隻有風雪依舊不知疲倦地呼嘯。
蘇寧兒感覺自己的四肢正在逐漸失去知覺,血液似乎都要凝固。
她依靠著強大的意誌,模仿著“黑鼠”的減少不必要的移動,學習著“蝰蛇”的降低代謝,但那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寒冷的戰栗,幾乎無法完全抑製。
隻能將其轉化為肌肉內部微觀的、不被察覺的震顫。
“墳墓”如同鬼魅般移動到“墓碑”身邊,低語了幾句。
“墓碑”微微頷首,沒有回頭,冰冷的聲音透過風雪傳來,清晰地送入每個隊員的耳中:“風向轉變,雪勢將在三分鐘後達到峰值。行動開始。‘赤狐’,你負責切斷研究所外圍第三區與主能源的連接,製造五分鐘的備用電源切換窗口。‘黑鼠’,同步潛入通風係統,直達樣本庫上層。‘蝰蛇’,在外圍策應,清除可能出現的巡邏‘獵犬’。”
命令簡潔、精準,不容置疑。
“記住,”“墓碑”最後補充道,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風雪和黑暗,落在了正在活動僵硬手腳的蘇寧兒身上,“你們是影子,是幽靈。任何實體接觸,都是失敗。”
蘇寧兒深吸一口那足以凍裂肺葉的冰冷空氣,強迫自己站起來。動作略微有些遲緩,但她立刻用觀察地形、確認裝備的姿態掩飾了過去。
“明白。”她壓低聲線,讓聲音混入風雪的嘶吼。
她看了一眼那座在黑夜與暴風雪中若隱若現、如同巨獸蟄伏的研究所,又飛快地掃過身邊那幾道在嚴寒中依舊行動自如的身影。
內部的敵人,或許比外部的環境更加可怕。
她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借著風雪的掩護,向著指定的目標區域無聲滑去。每一步,都踩在生死邊緣。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偽裝與真實的艱難平衡。
任務的凶險,此刻才真正拉開序幕。而對她而言,最大的危險,或許並非來自研究所的守衛,而是來自她身後,那些與她同行的、“不畏嚴寒”的“同伴”。
風雪如同狂暴的白色巨獸,吞噬了光線與聲音。能見度驟降至不足五米,耳邊隻剩下風魘般的嘶吼。
這對潛入者是絕佳的掩護,也是致命的迷宮。
蘇寧兒根據腦中精確的地圖,在齊膝深的積雪中艱難而穩定地移動。
每一步都需要極大的體力消耗,冰冷的空氣灼燒著她的肺部,四肢傳來的麻木感越來越強烈,仿佛靈魂正在被這極寒從肉體中一點點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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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分出一部分心神,刻意控製著步伐,模仿著記憶中“黑鼠”那種高效而省力的移動方式,避免因體力不支而掉隊或暴露。
她死死咬住牙關,將那種幾乎要摧毀意誌的寒冷,轉化為麵具下更加冰冷堅定的眼神。
目標:第三區外圍能源節點。
那是一個半埋入式的金屬艙體,通過粗大的、包裹著隔溫材料的管道與主建築相連。
按照情報,切斷這裡的主能源供應,研究所龐大的防禦係統和日常耗能將自動切換到備用電源,而備用電源支撐整個研究所全負荷運轉的極限,就是五分鐘。
這五分鐘,是“黑鼠”潛入樣本庫的唯一窗口。
風雪提供了視覺掩護,但也帶來了新的問題。
積雪可能會掩蓋重要的標識,低溫可能導致設備反應遲緩。蘇寧兒小心翼翼地靠近,如同接近一頭沉睡的猛獸。
她伏低身體,利用一塊被積雪覆蓋的岩石作為掩護,仔細觀察。
能源節點外部有兩個旋轉的監控探頭,但在這種惡劣天氣下,它們的掃描範圍和清晰度都大打折扣。
巡邏隊的足跡剛剛被新雪覆蓋,意味著他們短時間內不會返回。
時機正好。
她從大腿側的裝備袋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如同大型蜘蛛般的工具“靜默切割者”。它能夠釋放高周波,在幾乎不發出聲音和明顯火花的情況下,熔斷特定厚度的金屬和能量管線。
這是天幕的高科技裝備之一,她曾在訓練中短暫接觸過,此刻必須一次成功。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試圖讓有些僵硬的手指更加靈活。
然後,如同潛伏的獵豹,猛地從岩石後竄出,幾個起落便貼到了能源節點艙體的金屬外壁上。
冰冷的觸感透過作戰服傳來,讓她幾乎打了個哆嗦。
她沒有猶豫,將“靜默切割者”精準地吸附在一條標識著主能源流向的粗大管道上。
啟動。
工具發出低沉的、幾乎被風雪聲完全掩蓋的嗡鳴。接觸點開始泛起暗紅色的光芒,金屬正在被無聲地熔解。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個小小的切割點上,耳朵卻如同最靈敏的雷達,捕捉著風雪之外的任何異響。
身體因為極度專注和寒冷而微微顫抖,又被她強行壓製。
突然!
一陣細微的、不同於風嘯的“沙沙”聲,夾雜在狂風中,傳入她的耳膜!
不是風聲!是某種東西在雪地上快速移動的聲音!而且不止一個!
她的心臟猛地一縮。
是“獵犬”!研究所內部的生物守衛!
它們竟然在這種天氣下還在外圍巡邏?或者說……它們感知到了什麼?是能源節點的異常波動,還是……她身上無法完全掩蓋的、屬於“外來者”的生命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