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宏淵所謂的“安排住處”,不過是基地上層區域一個更為狹小、但功能齊全的單人艙室。
與之前純粹的禁閉室相比,這裡多了一個不足三平米的獨立清潔間,一張固定在牆上的合金折疊床鋪,以及一套嵌入牆壁的簡易桌椅。
最引人注目的,是床鋪對麵牆壁上那個內嵌式的透明玻璃冰箱。冰箱裡沒有任何尋常食物,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齊碼放的試管和安瓿瓶,裡麵盛放著各種顏色的液體。
深藍色的高濃度體能恢複劑、翠綠色的細胞活化營養液、琥珀色的神經舒緩劑,甚至還有幾支標簽著“高能應急”的猩紅色濃縮液。冰冷的燈光打在玻璃上,映照出這些維持生命與力量的、毫無溫度可言的“食糧”。
蘇寧兒沉默地看著這一切。這哪裡是休息,分明是高效補充燃料的“充電樁”。幕宏淵連最基本的偽裝都懶得維持,赤裸裸地宣告著她作為“工具”的定位。
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與獵豹周旋時的擦傷和肌肉拉傷也在隱隱作痛。她沒有過多猶豫,取出一支深藍色體能劑和一支翠綠色營養液,擰開,仰頭灌下。
液體帶著一股人工香精無法掩蓋的化學味道滑過喉嚨,流入胃袋,很快,一股溫熱的能量感開始向四肢百骸擴散,強行驅散著生理上的極度疲憊。
她將自己扔在那張算不上舒適的床鋪上,幾乎是瞬間就陷入了昏睡。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在高壓後強行啟動,但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神經似乎也未曾完全放鬆。
休息的時間,短暫得如同錯覺。
不足十二小時,艙室內柔和的模擬環境光尚未切換到“清晨”模式,刺耳的電子提示音就粗暴地撕破了寂靜。
蘇寧兒猛地睜開眼,電子眼瞬間完成對環境的掃描確認。幾乎是同時,室內唯一的通訊屏幕強製亮起,幕宏淵那張看不出絲毫倦容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看來你恢複得不錯,小狐狸。”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屏幕,精準地評估著她的狀態,“休息時間結束了。任務簡報已發送至你的終端,十分鐘後,出發平台見。”
沒有詢問,沒有商量,隻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屏幕隨即暗下。
蘇寧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泛起的冰冷。
她利落地翻身下床,再次走到那個透明冰箱前,這次,她額外取出了一支猩紅色的高能應急濃縮液和一支琥珀色的神經舒緩劑,小心地放入便服內側口袋。這些,可能會在關鍵時刻救她的命。
她快速用清潔間的冷凝水擦了把臉,冰冷的水珠讓她更加清醒。看著鏡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疲憊的自己,她係緊了衣領。
幕宏淵的急不可耐,恰恰說明了任務的緊迫和凶險。
她沒有更多時間準備。
十分鐘後,她準時出現在出發平台的閘門口。幕宏淵並不在,隻有一名守衛沉默地引領她走向那艘待命的小型突擊艦。
而“墓碑”,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作戰服,臉上的麵具依舊,遮住了所有表情。他那隻受傷的手似乎經過了更專業的處理,換上了更貼合的新型繃帶,但依舊能看出不自然的僵硬。
在他腳邊,放著一個黑色的裝備箱。
看到蘇寧兒走來,他抬了抬下巴,指向裝備箱:“你的。”
蘇寧兒上前打開箱子。裡麵是一套與她身材相仿的灰黑色城市迷彩作戰服,材質特殊,似乎具備一定的光學迷彩功能。
旁邊擺放著一把高性能電磁手槍、兩把高頻震動匕首、若乾基礎彈藥、一套微型偵察無人機、以及一個多功能戰術目鏡。
裝備精良,但並非頂級。更像是標準的外勤特工配置。
“就這些?”她抬頭看向“墓碑”,語氣平靜。
“就這些。”“墓碑”的聲音透過麵具傳來,比平時更加低沉沙啞,“鏽蝕都市’環境複雜,過於顯眼的裝備隻會讓你死得更快。”
他走上前,拿起那把電磁手槍,熟練地檢查了一下能量匣,然後遞給她:“記住,你的首要目標是回收數據,不是殺人。除非必要,避免衝突。”
蘇寧兒接過槍,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她能感覺到“墓碑”的目光透過麵具,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為什麼是你來?”她最終還是問出了口。按照幕宏淵的風格,這種“送行”任務,完全可以交給黑石或者任何一個下屬。
“墓碑”沉默了片刻,就在蘇寧兒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口了,聲音低得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因為我不想下次接到任務,是去第七區替你收屍。”
他的話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蘇寧兒心中漾開一圈複雜的漣漪。
他不再多言,側身讓開通往突擊艦艙內的路。“航線已設定,自動駕駛會送你到外圍。剩下的,靠你自己。”
蘇寧兒拎起裝備箱,邁步踏上舷梯。在進入艙門的前一刻,她腳步頓住,沒有回頭,隻是輕聲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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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完成任務回來。”
艙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墓碑”站在原地,直到突擊艦的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緩緩駛離平台,沒入基地外部的幽暗通道,他才收回目光。
他抬起自己依舊隱隱作痛的右手,攥緊,又鬆開。
“最好如此。”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平台,喃喃自語。
蘇寧兒坐在震顫的突擊艦艙內,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越來越荒涼的景象,
深吸了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