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後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席卷著言廷,他靠在椅背上,幾乎就要陷入昏睡。
然而,監測儀一聲輕微的報警音可能隻是體位變動導致)讓他猛地驚醒。
他立刻看向手術台,對上了一雙剛剛睜開、還帶著迷茫與虛弱的眼睛。
“寧兒!你醒了?”言廷瞬間忘記了自身的傷痛,掙紮著起身,湊到床邊,聲音裡帶著難以抑製的欣喜。
蘇寧兒的眼神先是空洞了幾秒,隨即迅速聚焦,環顧四周。
分基地冰冷的金屬牆壁,醫療設備,旁邊床上沉睡的陌生老人……唯獨缺少了那個最關鍵的身影。
一種莫名的心慌瞬間淹沒了她。墓碑呢?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墓……墓碑呢?”她聲音沙啞乾澀,帶著急切,掙紮著想用手肘撐起身體,“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這一動作瞬間撕裂了胸口的傷處,劇痛讓她眼前一黑,悶哼一聲,額頭上滲出冷汗,監測儀的報警聲也變得急促起來。
“彆動!!”言廷嚇得魂飛魄散,顧不上自己腰腹間重新滲血的傷口,連忙俯身,用沒受傷的那邊手臂小心翼翼地但堅定地按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壓回床上。
“他沒事!墓碑他沒事!你彆亂動,傷口會裂開的!”
他的語氣急切而肯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聽到“他沒事”三個字,蘇寧兒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那股支撐著她想要坐起來的力量瞬間消散。
她無力地癱軟回去,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牽動著傷口,帶來陣陣刺痛,但眼神裡的恐慌卻消退了不少。
“沒事……就好……”她喃喃道,閉上眼睛緩了幾秒,才又重新睜開,看向言廷,追問道:“那他去哪裡了?”
言廷的心猛地一緊。
他看著她蒼白臉上那純粹擔憂的神情,墓碑離去時決絕的背影,想到那個空蕩蕩的隔間和幕宏淵布下的陷阱……真相像一塊巨石堵在他的喉嚨。
他不能告訴她墳墓被抓走了,不能告訴她墓碑是去獨自麵對致命的危險。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和對墓碑的在意程度,她知道真相隻會不顧一切地想要跟去,那無異於自殺。
言廷強迫自己維持著平靜的表情,甚至刻意放緩了語速,以掩飾那一瞬間的遲疑:“他……出去有點事。具體什麼事,他沒細說。”
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著他自己都需要相信的肯定:“你放心,他處理完就會回來的。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把傷養好。”
蘇寧兒靜靜地看著他,那雙因為失血和虛弱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言廷的遲疑雖然短暫,但她捕捉到了。她了解言廷,他是不善於撒謊的人。
可是,身體虛弱的混沌感讓她無法深入思考。也許是任務需要?也許是去聯絡其他人?
言廷說他會回來……他應該會回來的吧?
最終,對言廷的信任以及對墓碑能力的信賴暫時壓過了那絲不安。
她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追問,隻是重新閉上眼睛,但微蹙的眉頭顯示她並未完全安心。
言廷看著她重新閉眼後依舊不安的睡顏,又看了一眼旁邊沉睡的師父,心中沉重無比。
他撒了謊,一個必要的謊言。
而這個謊言能維持多久,墓碑能否平安歸來,一切都懸而未決。
墓碑的疲憊感如同附骨之疽,沿著四肢百骸蔓延。
但他隻是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雙眸子裡的疲憊已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靜決絕。
他不能倒在這裡。
妹妹的驚恐麵容,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靈魂深處。
幕宏淵……他的“好父親”,正在某個地方,或許正用那雙戴著白手套的手,觸碰著他的妹妹。
這個念頭讓他幾乎失控,一股暴戾的殺意衝上頭頂,卻又被他死死按捺下去。
衝動是魔鬼,尤其是在麵對幕宏淵這樣的對手時。
他調整了一下作戰服的領口,確保能完全遮住下頜,然後將戰術目鏡戴上,眼前的世界瞬間被數據流和夜視影像覆蓋。
他需要情報,需要線索,需要找到那個如同幽靈般的“黑石”留下的痕跡。
根據記憶中“黑石”最後一次傳遞信息時使用的加密協議和可能的頻道特征,
墓碑開始在城市廢墟的陰影中穿行。他的動作依舊迅捷,但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那迅捷之下隱藏的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那是身體透支到極限後的表現。
他避開了主乾道和可能設有監控的區域,專挑斷壁殘垣、地下管網等複雜環境移動。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融入這片死亡地帶。
幾個小時後,在一處半塌的廢棄信號塔下,墓碑停了下來。
這裡曾是舊時代的一個通訊中繼點,也是“黑石”信息中隱含提到過的幾個可能聯絡點之一。
他仔細檢查著周圍,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終於,在一塊被掀開的、鏽蝕的金屬板內側,他發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用特殊熒光材料刻畫的符號—→那不屬於任何已知組織,正是“黑石”獨有的標記。
標記指向了下方的排水管網係統。
墓碑沒有絲毫猶豫,掀開沉重的井蓋,縱身躍入黑暗。
濃烈的腥臭和黴味撲麵而來,腳下是及踝的汙水。他打開頭盔上的戰術射燈,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滿苔蘚和汙垢的管壁。
在深入近百米後,一個稍微乾燥的岔路口出現了。同樣位置的管壁上,另一個標記指向左側。
他順著標記指引,最終來到了一個相對寬闊的檢修室。這裡顯然被人短暫清理過,角落裡甚至有一個熄滅不久的簡易火堆。
然而,室內空無一人。
隻有火堆旁的灰燼上,用石塊壓著一張折疊的紙條。
墓碑的心沉了一下。他快步上前,撿起紙條展開。上麵隻有一行簡潔到冷酷的字跡,是用打印體寫的,無法辨認筆跡:
“墓園,東南側,舊觀測站。餌已放出,獵犬環繞。慎入。”
“墓園”……那是城市邊緣一片荒廢的大型公墓的代稱,地勢複雜,確實是設伏的絕佳地點。舊觀測站,則是一個明確的位置。
餌,自然是他的妹妹墳墓。
獵犬,無疑是幕宏淵布下的天羅地網。
紙條沒有落款,但信息指向性明確,帶著“黑石”一貫的風格,提供關鍵信息,但不涉入具體行動,保持絕對的疏離。
墓碑將紙條攥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知道這是陷阱,赤裸裸的陽謀。幕宏淵算準了他一定會來,算準了他無法等待。
“慎入……”墓碑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他當然會“慎入”。
但他更會“入”!
沒有再多做停留,墓碑轉身,沿著來路快速返回。他需要儘快抵達“墓園”,需要在幕宏淵可能轉移妹妹之前,找到那個觀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