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幽暗的樹林
月光被濃密的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隻在鋪滿腐葉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植被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蟲鳴窸窣,卻更襯得林間一種死寂般的緊張。
幾名佩戴著微光夜視儀的身影,如同幽靈般無聲而迅速地穿梭在林間。他們手中的武器裝有消音器和特殊瞄準鏡,行動間配合默契,顯然是精銳。
很快,他們鎖定了目標。
在一棵巨大的古樹根部,莫清風背靠著粗糙的樹皮,癱坐在那裡。他臉色在慘白的月光下更顯灰敗,胸口微弱地起伏著,呼吸艱難而短促,已然陷入了深度昏迷。
身上的衣物有多處破損和血跡,顯然在之前的逃亡和抵抗中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
為首的隊長打了個手勢,隊員們立刻呈扇形散開,警惕地封鎖了各個方向。隊長自己則緩步上前,在距離莫清風數米遠的地方停下,仔細確認了他的狀態。
“目標確認,生命體征微弱,失去意識。”隊長通過加密通訊低聲彙報。
片刻後,林間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幕宏淵的身影從更深的黑暗中走出,他依舊穿著那身一絲不苟的製服,仿佛並非身處深夜的荒林,而是在巡視自己的實驗室。
他揮手讓警戒的士兵稍退,獨自走到了莫清風的麵前。
他低頭看著曾經將他養大,教他一身本領的老父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一絲難以察覺的、混合著遺憾和冷酷的複雜情緒。
“老頑固,”幕宏淵開口,聲音在寂靜的樹林裡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冰冷的平靜,“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如此……不識時務。”
昏迷中的莫清風自然無法回應。
幕宏淵微微俯身,像是在仔細觀察一件珍貴的標本:“你以為,讓他們先走,就能改變什麼嗎?在這盤棋裡,你和他們,都早已是注定要落在棋盤上的棋子。”
他伸出手,並非觸碰,隻是隔空拂過莫清風花白的頭發,動作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珍惜”。
“你的知識,你對那些特殊血脈的了解,尤其是……如何‘引導’和‘穩定’墓碑和蘇寧兒體內那不安分的力量,對我,對‘方舟’計劃,都至關重要。”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所以,安心睡吧。我們會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敘舊,並讓你為人類的‘新生’,貢獻最後一切,也是最重要的價值。”
他直起身,對身後的隊長吩咐道:“小心帶走。他的大腦和身體,都是寶貴的資產。維持他的生命體征,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
“是,首領!”隊長一揮手,兩名士兵立刻上前,動作專業而迅速地將莫清風抬起,小心地安置在一個帶有生命維持係統的便攜式擔架上。
幕宏淵最後看了一眼如同沉睡般的莫清風,眼神漠然,轉身融入黑暗。
“清理痕跡,繼續追蹤另外兩個目標。他們,逃不出這片林子。”
樹林邊緣,斷崖處
蝰蛇背著蘇寧兒,踉蹌著衝出了密林,卻猛然刹住了腳步。
前方,地麵戛然而止,是一道黑黢黢的斷崖!崖下傳來轟鳴的水聲,冰冷的濕氣裹挾著水霧撲麵而來。
“該死!沒路了!”
蝰蛇借著微弱的月光向下望去,深度令人眩暈。
下方河水奔騰的聲音顯示著水流的湍急。
“隊長!這太高了!水太急!你跳下去會沒命的!”他焦急地回頭,看向背上氣息奄奄的蘇寧兒。
蘇寧兒勉強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但眼神卻在月光下亮得驚人,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決絕。“跳下去……還有一線生機……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
她聲音微弱,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力量,“蝰蛇……這是命令!”
“可是你的傷承受不住……”蝰蛇還想爭辯。
“沒時間了!”蘇寧兒猛地打斷他,用儘最後的力氣,雙手在他肩頭用力一推!“走!”
蝰蛇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後倒去,瞬間墜入崖下的黑暗,隻留下一聲短促的驚呼:“隊長——!”
推下蝰蛇的瞬間,蘇寧兒自己也毫不猶豫地向前一躍!
身體脫離崖邊的時候,她強行在空中扭轉,變成了背部向下的姿勢。
她緊緊閉住了眼睛和嘴巴,用自己相對完好的後背去迎接未知的衝擊,儘可能保護胸前那致命的傷口。
“噗通——!”
“噗通——!”
接連兩聲重物落水的巨響在幽深的崖下回蕩。
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了蘇寧兒,巨大的衝擊力即便有背部緩衝。她眼前一黑,胸口一陣窒息般的劇痛將她吞噬。
她本能地想要掙紮,卻因傷勢和虛弱而力不從心。
就在這時,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蝰蛇!他在落水後迅速穩住身形,憑借著過人的水性和意誌,在湍急的暗流中鎖定了蘇寧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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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抓住我的衣服!抓緊了!”蝰蛇的聲音在嘩啦啦的水聲中嘶吼著,
他僅剩的單臂死死攥住蘇寧兒後背的衣物,牙齒緊咬,額頭青筋暴起。
帶著一個重傷員在冰冷湍急的河水中前行,對他同樣是巨大的負擔,每一次劃水都異常艱難,但他沒有絲毫鬆手的意思。
他憑借著記憶和微弱的水流光線,拚儘全力,一點一點地拖著意識模糊的蘇寧兒,朝著記憶中河岸的方向掙紮前行。
冰冷的河水不斷消耗著他的體力,受傷的斷臂傳來鑽心的疼痛,但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把隊長帶到安全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腳終於觸到了河底的碎石。
“到了……隊長……我們……到了……”蝰蛇氣喘籲籲,幾乎虛脫,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半拖半抱地將蘇寧兒弄上了相對平緩的河灘。
兩人一起癱倒在冰冷的地麵上,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嗆入的河水。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哢噠”聲,像是一顆小石子滾落。
蝰蛇瞬間警覺,忍著全身的酸痛猛地坐起,將蘇寧兒護在身後,本能的獨臂摸向腰間雖然武器早已丟失),低喝道:“誰?!”
回應他的,是一個虛弱、沙啞不堪,卻熟悉到讓他心臟驟停的聲音:
“……是……我……”
這聲音……
原本因寒冷和傷痛而意識渙散的蘇寧兒,猛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言……廷?”她喃喃道,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是……言廷的聲音?他……他沒死?!”
“是言廷!”蝰蛇也反應過來,巨大的驚喜驅散了部分疲憊,他連忙攙扶起幾乎無法站立的蘇寧兒,踉蹌著朝著聲音的方向挪去。
借著岩壁縫隙透下的微弱磷光,他們看到了那個靠在岩壁下的身影。
言廷癱坐在那裡,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如鬼,胸前簡陋的包紮被血和水浸透,模樣比他們好不了多少,但他還活著!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卻清晰的光芒。
“言廷!”蘇寧兒掙脫蝰蛇的攙扶,幾乎是撲了過去,一下子跪倒在言廷身邊,雙手緊緊抓住他冰冷的手臂,眼淚瞬間決堤,“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泣不成聲,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身體因激動和後怕而劇烈顫抖。
言廷抬起沉重的手臂,輕輕環住她,聲音沙啞卻帶著暖意:“傻丫頭……我命硬………怎……麼會先死……”他每說幾個字都需要喘息,但語氣中的慶幸與蘇寧兒一般無二。
蝰蛇站在一旁,看著劫後餘生的兩人,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太好了……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短暫的激動過後,現實的危機迫在眉睫。他們必須立刻隱藏起來。
“不能……留在這裡……”言廷喘息著說,“追兵……可能……很快會……沿河搜索……”
蝰蛇點頭,強打起精神:“我剛才觀察過,那邊岩壁好像有個凹陷,或許能藏身。”
在蝰蛇的攙扶下,言廷和蘇寧兒互相支撐著,艱難地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