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這手絕了!”
“林師姐這墨潑得值啊!不然還看不到這好畫呢!”有人不嫌事大地嚷了一句,引來一片哄笑。
林青羽臉上的得意和笑容徹底僵住,像一張精致的麵具寸寸碎裂。她看著地上那幅栩栩如生、引來滿堂喝彩的《鬆鶴延年圖》,再看看自己乾乾淨淨的手和空了的硯台,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腦門,燒得她臉頰發燙,精心維持的優雅姿態都快繃不住了。她死死咬著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看向楚清歌的眼神,怨毒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這賤人!這該死的賤人!她怎麼敢!她怎麼配!
楚清歌直起身,偷偷吐了口氣,這是她唯一會的畫,村裡私塾老夫子掛在學堂的牆上,她沒事時就照著畫畫,也就畫順手了。隨手把那塊完成了“藝術使命”的臟抹布丟回給還在目瞪口呆的管事,拍了拍同樣沾滿墨跡的手,對著林青羽的方向,露出一個極其無辜、甚至帶著點羞澀的笑容,聲音清脆響亮:“多謝林師姐‘贈墨’!這畫,就當是師妹給各位師兄師姐的見麵禮了,祝大家仙途順遂,鬆鶴延年!”她特意在“贈墨”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噗嗤……”周圍又響起一片憋不住的笑聲。
林青羽氣得渾身發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衝上去撕爛楚清歌那張笑臉。她猛地一跺腳,狠狠剜了楚清歌一眼,又忌憚地飛快瞥了一眼旁邊一直沉默佇立、看不清神色的沈墨,終究沒敢再發作,隻能恨狠地一甩袖子,在幾個跟班簇擁下,像隻鬥敗的孔雀,灰溜溜地擠出人群走了。
一場風波,以林青羽的狼狽退場和楚清歌的意外“揚名”告終。
老執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偷瞄了一眼沈墨。沈墨依舊抱著劍站在那裡,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目光在那幅地麵上的《鬆鶴延年圖》上停留了片刻,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微光,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他什麼也沒說,身形微動,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仿佛他剛才那聲“且慢”,真的隻是路過時隨口一說。
雜役處的氣氛這才算真正鬆弛下來。
“咳咳!”老執事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自己的威嚴,板著臉對楚清歌道,“行了!鬨也鬨夠了!趕緊的!抽完簽去後麵庫房領你的家夥什兒!鋤頭鐮刀水桶!彆磨蹭!”
楚清歌應了一聲,再次把手伸進那個決定命運的竹筒。指尖在一堆冰涼的竹簽中攪動了幾下,心一橫,抽出一根。
低頭一看,簽子上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藥”字。
藥園。
她心裡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彆的滋味,默默把簽子遞給老執事登記。
庫房在後院,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鐵鏽、塵土和朽木混合的氣味。高大的木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鋤頭、鐮刀、扁擔、籮筐,大多都沾著泥,有的刃口都卷了邊。
一個乾瘦的老頭兒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打盹,聽到動靜,眼皮掀開一條縫,有氣無力地指了指裡麵:“自己進去挑,一人一套,鋤頭、鐮刀、背簍、水桶。挑好了出來登記。”
楚清歌走進去,在昏暗的光線下搜尋著。角落裡有幾把看起來還算完好的鋤頭。她剛蹲下身,準備仔細看看——
轟隆!
腳下猛地一震!庫房頂上簌簌地落下不少灰塵,架子上的工具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亂響,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地底深處極其暴躁地翻了個身!
楚清歌猝不及防,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晃得重心不穩,加上地麵濕滑不知是誰潑了水),整個人就朝旁邊堆滿廢棄鐵器的角落歪倒過去!
這要是摔實了,非得被那些生鏽的鐵家夥紮幾個窟窿不可!
“小心!”
一個溫和又帶著點急切的男聲響起,同時,一隻骨節分明、略顯清瘦的手及時伸了過來,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她拽了回來。
楚清歌驚魂未定地站穩,連忙道謝:“多謝師兄!”
扶她的是個穿著內門弟子青衫的年輕男子,眉眼溫和,嘴角天生帶著點微微上揚的弧度,看著很好相處。他鬆開手,關切地問:“師妹沒事吧?這庫房年久失修,地麵也不平,小心些。”
“沒事沒事,多謝師兄援手。”楚清歌再次道謝,心裡嘀咕,這玄天宗的地怎麼老愛抖?登仙梯那次是,現在又是。
那溫和師兄笑了笑,目光在她臉上和那身墨跡斑斑的衣服上掃過,似乎認出了她,眼底閃過一絲了然,自我介紹道:“在下陸明遠,在藥園當個小小的執事。師妹是剛分到藥園的吧?”他指了指楚清歌手裡拿著的、刻著“藥”字的簽子。
“原來是陸執事。”楚清歌連忙行禮,“弟子楚清歌,正式分到藥園。”
“不必多禮。”陸明遠擺擺手,態度很是平易近人,“以後在藥園,有什麼不懂的,或者遇到什麼難處,儘管來找我。挑工具吧,我幫你掌掌眼。”他語氣自然,仿佛剛才的出手相助和此刻的關照,都是再尋常不過的同門之誼。
楚清歌道了謝,重新蹲下去挑揀。她選中一把木柄還算光滑、鋤刃沒怎麼生鏽的鋤頭,又拿了鐮刀、背簍和一個看起來比較結實的水桶。
抱著這一堆沉甸甸、冷冰冰的“吃飯家夥”走出庫房登記時,楚清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幽深的庫房。剛才那陣短暫而劇烈的地麵震動,還有陸明遠那恰到好處的“攙扶”,像兩片小小的羽毛,輕輕落在她心頭,留下一點模糊的痕跡。
她懷裡那把剛領到的舊鋤頭,木柄抵著她的肋骨,隱隱傳來一絲極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溫熱感,仿佛在無聲地提醒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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