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裡,楚清歌剛對著窗外夜色放完“走著瞧”的狠話,一扭頭,差點撞上飄在眼前、忽明忽暗的丹尊殘魂光團。
“哎喲!”楚清歌捂著鼻子,“老頭兒!大半夜的,您老這出場方式能不能有點預告?跟鬼火似的,嚇唬誰呢!”
光團裡傳來丹尊那帶著點歲月磨砂感的、沒好氣的聲音:“哼!小丫頭片子,剛才是誰在那兒豪言壯語,要跟執事‘走著瞧’?口氣不小!老夫是怕你熱血上頭,把自己點著了,特地飄出來給你降降溫!”
“降溫?”楚清歌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角落漏雨的破瓦罐,“您老要是真有心,先幫我把屋頂那破洞堵堵?這降溫降得都快成水簾洞了!還省得我明天去挑水澆藥田。”
丹尊的光團似乎噎了一下,閃爍得更快了:“…區區凡俗陋室,豈能難倒未來的丹道宗師?目光要放長遠!等你學會了老夫的《九轉青靈訣》,煉製幾塊‘固若金湯瓦’還不是手到擒來?現在,給老夫打起精神來!陸明遠那小子陰險狡詐,妖族手段更是詭譎難防,你那點小聰明,在他麵前就是盤菜!”
楚清歌一屁股坐在她那硬邦邦的石床上,拿起一個烤得有點焦糊的靈薯,泄憤似的啃了一口:“知道是盤菜!可我這盤菜,也得硌掉他兩顆牙!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您老見多識廣,給支個招唄?比如…有沒有什麼無色無味,吃了隻會讓人一天跑八百趟茅房,還查不出毛病的…呃,‘清腸排毒丹’?”
丹尊的光團劇烈地抖動起來,仿佛被氣笑了:“胡鬨!簡直是胡鬨!老夫的丹術是用來懸壺濟世、問道長生的!豈能用來做這等…這等醃臢下作之事!”他頓了頓,語氣忽然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追憶和得意,“想當年,老夫縱橫三域九州,多少大能魔頭,見了老夫的丹藥,哪個不是客客氣氣,奉若珍寶?便是那北疆的‘血煞魔尊’……”
提到“血煞魔尊”四個字,丹尊的聲音陡然卡住,光團也猛地一縮,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楚清歌正豎著耳朵聽八卦呢,突然沒下文了,急得直拍大腿:“誒?血煞魔尊?怎麼了怎麼了?他搶您丹藥了?還是被您一顆丹藥給放倒了?老頭兒,說話彆說一半啊!吊人胃口要遭雷劈的!”
丹尊的光團沉默著,似乎在極力平複著什麼。過了好幾息,才用一種極其複雜、帶著點…嗯…難以言喻的…懷念?又或者是懊惱?的語氣,幽幽地、極其小聲地,哼起了一段調子。
那調子…怎麼說呢?
極其魔性!
土得掉渣!還帶著點遠古荒腔走板的韻味!
楚清歌和小朱雀正窩在楚清歌給它用破布頭搭的小窩裡打盹)同時豎起了耳朵。
隻聽丹尊那殘魂用蚊子哼哼般的音量,不成調地哼唱著:
“哎~喲喂~北疆的雪~那個飄呀飄~飄~)”
“魔尊哥哥~你心~比雪冷~冷~)”
“小丹爐~煉情丹~隻為~把你心兒繞~繞~)”
“哎呀呀~吃了丹~你咋~還不笑~笑~)”
“莫非是~嫌我老~配不上~你這英豪~豪~)”
“……”
哼到“配不上你這英豪”的時候,丹尊殘魂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某種久遠的、不堪回首的情緒裡,聲音居然帶上了一絲…委屈巴巴的顫音?那光團也跟著歌聲的節奏,一抖一抖,一明一暗,活像個抽風的老舊燈泡。
楚清歌:“……”
小朱雀:“啾?”鳥臉上寫滿了“這老頭兒怕不是吃錯藥了?”的震驚)
洞府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隻剩下漏雨滴答滴答的聲音,以及丹尊那越來越投入、越來越“深情”、越來越跑調的哼唱餘韻。
楚清歌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八卦好奇,逐漸變成了呆滯,然後是難以置信,最後定格在一種混合著“憋笑憋到內傷”和“發現驚天大瓜”的扭曲興奮上。
她動作快如閃電,悄無聲息地從懷裡天知道她為什麼隨身帶著這玩意兒)摸出一塊低階的留影石——這玩意兒功能簡陋,錄不了高清畫麵,但錄個聲音綽綽有餘,還是玄天宗弟子間流傳八卦、記錄仇家黑料的必備神器!
楚清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一絲微弱的靈力注入留影石,對準了還在那裡兀自“哎呀呀~吃了丹~你咋~還不笑~”的丹尊光團。
“滋啦…”一聲輕微的啟動音。
沉浸在“黑曆史回憶殺”中的丹尊殘魂毫無所覺。
小朱雀歪著頭,看看楚清歌手裡的留影石,又看看抖得跟篩糠似的丹尊光團,綠豆大的眼睛裡閃爍著智慧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光芒。
終於,丹尊把最後那句顫巍巍的“配不上~你這英豪~豪~)”哼完了,光團還意猶未儘地、憂傷地蕩漾了兩下。
就在這“餘音繞梁”的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