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指尖蜷縮,腰間那枚舊劍穗烙鐵般灼燙著玄衣下的皮膚。他目光凝在楚清歌臉上,那點熬夜熬出的倦色,像初冬薄霜覆在青草尖上,脆弱又礙眼。他唇線繃得死緊,幾乎要開口斥她不知輕重,可話滾到舌尖,又被那劍穗突兀加劇的灼熱生生燙了回去。
嘶——這感覺,比上次在禁地邊緣嗅到那股混著辣椒味的妖異綠鏽還要鮮明。他垂在寬袖裡的手無聲捏了個劍訣,一股極其精純的浩然劍氣悄然透體而出,冰線般無聲無息地掃過整個小院。
隔壁洞府裡,楚清歌剛灌下最後一口溫熱的靈米粥,滿足地哈出一口白氣。
“呼——活過來了!”她揉揉肚子,眼睛瞄向石桌對麵,“小朱朱,阿甲,開工了!今天的土鬆得怎麼樣?”
小朱朱正埋頭在一個比它身子還大一圈的靈果盤裡奮戰,聞言抬起沾滿汁水的尖喙,尾羽不耐煩地抖了抖,七彩流光亂閃:“啾!鬆土?那傻大個兒挖得整個山頭都在抖!吵得我少吃了兩顆碧玉葡萄!賠!”
角落裡,阿甲慢吞吞從一堆新鮮濕潤的泥土裡拱出來,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滿半個角落。它抖了抖覆蓋著厚重鱗片的腦袋,泥土簌簌落下,一雙黑豆似的小眼睛眨了眨,甕聲甕氣地辯解:“俺…俺沒抖!俺挖得可穩當了!就是…就是聞到隔壁沈師兄那邊飄過來一股好香好香的味兒…”
它粗壯的爪子無意識地扒拉著腳下剛翻出來的泥土,小眼睛裡滿是困惑和殘留的饞意。
楚清歌一愣:“沈墨的味兒?他除了泡腳水的味兒還能有啥味兒?一股子冷颼颼的草藥氣,跟他人一樣,凍死個鳥!”她嫌棄地撇撇嘴,順手把桌上一個啃得光溜溜的靈果核扔過去,“喏,你的葡萄核!省著點啃!”
阿甲憨厚地咧開嘴,露出兩排細密的小尖牙,伸出布滿細鱗的長舌,精準地一卷——果核沒卷到,舌頭尖卻舔到了一小片半埋在鬆軟泥土裡的東西。
冰涼,滑膩,帶著點淡淡的、幾乎聞不到的辛辣氣,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卻讓阿甲本能覺得“好吃”的奇異能量波動。那感覺,就像它曾經在很深很深的地底,無意中啃到過的一小塊奇異礦石。
“咦?啥玩意兒?”阿甲喉嚨裡咕嚕一聲,那東西順著長舌就滑進了喉嚨。它下意識地咂了咂嘴,除了點泥土味,好像…也沒啥特彆的味道?
“阿甲!你又亂吃東西!”楚清歌眼尖,跳起來指著它,“吐出來!快吐出來!”
“俺…俺沒亂吃!”阿甲委屈地縮了縮脖子,努力回想,“就…就舔到個冰冰滑滑的紙片兒?好像是沈師兄那邊飄過來的…”
“紙片?”楚清歌心頭一跳,莫名想起沈墨方才那深不見底的眼神和腰間若有若無的灼熱感。她剛想追問是什麼紙片,阿甲突然渾身一僵。
“呃——”一聲沉悶悠長、如同地底悶雷般的打嗝聲,毫無預兆地從阿甲喉嚨深處滾了出來。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震得小院裡剛翻鬆的泥土簌簌滾落。緊接著,一股無形的氣浪以阿甲為中心,猛地向四周擴散開來!
嗡!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壓縮,又猛地膨脹開。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而沉重的威壓驟然降臨!
楚清歌感覺呼吸一窒,像被人當胸擂了一拳,眼前景物都模糊扭曲了一瞬。小朱朱更是“啾!”地一聲尖叫,爪子裡抱著的半顆葡萄“啪嗒”掉在地上,整個鳥像被無形的巴掌拍了一下,暈頭轉向地在桌上滾了好幾圈,七彩尾羽炸得像個小掃把。
就在這令人心悸的威壓爆發的瞬間——
“嗷嗚——!!!”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狗嚎,帶著極致的恐懼,猛地刺破了小院的寂靜。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院門外不遠處的青石小徑上,藥園執事陸明遠正牽著他那條平日趾高氣昂、油光水滑的烏雲踏雪犬——威風凜凜的“踏雪大人”,準備去巡視藥園。
此刻,這位“踏雪大人”哪裡還有半點威風?
它四條腿抖得像狂風中的蘆葦,原本高傲豎起的尾巴緊緊夾在後腿間,整個身子死死貼在地麵上,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如同幼崽哀鳴般的恐懼嗚咽。更令人不忍直視的是,一股帶著濃重騷氣的溫熱液體,正不受控製地從它後腿間汩汩流出,迅速在乾淨的青石板上洇開一片深色的、散發著異味的水漬。
陸明遠臉上的溫和笑容徹底僵住,嘴角細微地抽搐著,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驚疑和冰冷的怒意。他握著牽引繩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幾乎要將那堅韌的獸皮繩勒斷。
踏雪,他精心豢養、以妖族秘法調教過、能輕易撕裂低階妖獸的靈犬,竟被一聲…打嗝?嚇到當場失禁?
這簡直…奇恥大辱!
“踏雪!”陸明遠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像是裹了一層冰渣子,他彎腰去拉癱軟的靈犬。
那靈犬卻如同見了最恐怖的洪荒巨獸,四肢瘋狂地在地上刨動,試圖遠離阿甲的方向,口中“嗚嗚”的悲鳴更加淒慘,看向阿甲的眼神充滿了源自血脈最深處的、無法理解的巨大恐懼。
陸明遠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針,猛地刺向院內那個製造了這場混亂的源頭——阿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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