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字——“相信我”——在寂靜的石室裡回蕩,帶著沈墨嗓音特有的低沉沙啞,卻像一道溫潤卻堅定的靈泉,緩緩流進楚清歌焦灼翻騰的心田。
她看著他。看著他那雙褪去了冰冷、隻剩下坦誠與某種孤注一擲般決然的眸子。那裡麵沒有祈求,沒有軟弱,隻有一種將自身命運坦然呈現、並邀請她予以信任的平靜力量。
她所有雜亂無章的情緒——憤怒、委屈、心疼、無力——在這三個字麵前,奇異地沉澱、安靜下來。
信他嗎?
信這個總是把事憋在心裡、關鍵時刻卻會擋在她前麵的悶葫蘆?
信這個身負血海深仇、掙紮於魔體與正道之間的男人?
信他即使戴上鎖靈鏈,也能走出自己的路?
楚清歌的腦子裡飛快地閃過無數畫麵:秘境中他爆發魔氣擋在她身前的決絕背影;被關押後一如既往的沉默冷靜;還有剛才,他剖開過往時那隱忍的痛苦與平靜……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最後一點酸澀逼退,抬起手,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眼角,動作帶著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屬於少女的嬌憨和倔強。
“信!”她開口,聲音還帶著點剛壓下去的鼻音,但異常清晰和堅定,像是在立下什麼重要的誓言,“我當然信你!你不就是塊又硬又臭的石頭嗎?鎖靈鏈怎麼了?就算把你扔進萬載玄冰窟,你也能自己鑿條路爬出來!”
她試圖用慣有的、帶著點嗆辣的語氣來衝淡這過分沉重的氛圍,但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她心底並未完全平複的波瀾。
沈墨看著她這副明明擔心得要死,卻還要強裝鎮定、甚至試圖“鼓勵”如果這算鼓勵的話)他的樣子,眼底深處那絲極淡的柔和似乎又暈開了一些。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微微鬆動。
“嗯。”他應了一聲,很輕,卻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重量。
這一個“嗯”字,比千言萬語都讓楚清歌安心。她知道,這就是沈墨式的承諾和回應了。
“不過!”楚清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又板起臉,伸出一根手指,幾乎要戳到沈墨的鼻尖,語氣“惡狠狠”地,“你給我聽好了!戴鏈子歸戴鏈子,不許硬撐!疼了就得說!我給你的那些藥膏,辣是辣了點,但效果絕對好,你得用!還有那糕點,必須吃了!補充體力!聽到沒有?!”
她像個操碎了心的小管家婆,絮絮叨叨地下達著指令。
沈墨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帶著威脅表情卻掩不住關切的臉龐,那根幾乎要戳到他鼻尖的、屬於少女的纖細手指,沉默了一下,然後,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噗嗤——”識海裡,丹尊殘魂忍不住笑出聲,“這丫頭,關心人的方式都這麼……彆致。不過,這小子好像還挺吃這套?”
楚清歌沒空理會殘魂的吐槽,得到沈墨的點頭這在他這裡已經算是非常配合的表態了!),她心裡總算踏實了一點。她收回手,目光落在他依舊蒼白的臉上,語氣不自覺地又軟了下來:“……反正,你好好的。我……我們,”她看了一眼肩上的小朱朱和腳邊的阿甲,“都會在外麵看著的。”
小朱朱立刻挺起小胸脯:“啾!看著!”
阿甲也用力點頭:“看著!誰敢欺負冰坨子臉主人,我……我挖洞絆他!”
赤羽優雅地甩了甩尾巴,淡淡道:“本座會替你記住他狼狽的樣子,日後可供嘲笑。”
楚清歌:“……”好吧,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支持。
沈墨的目光掃過這三隻性格迥異的靈獸,最後重新落回楚清歌身上。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裡,仿佛有星辰碎落,映著夜明珠清冷的光,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意。
“好。”他又說了一個字。
就在這時,石門傳來了沉悶的叩擊聲。一炷香的時間,到了。
楚清歌的心猛地一沉,剛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又被即將到來的分彆和那冰冷的刑具所籠罩。
她深吸一口氣,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仿佛要將此刻他平靜而堅定的模樣刻進腦海裡。
“我走了。”她低聲說,轉身,不再猶豫。
就在她伸手去推那扇沉重的石門時,身後再次傳來沈墨的聲音,比剛才那句“相信我”更輕,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等我。”
楚清歌推門的動作頓住了,背影微微一僵。
沒有回頭,但她用力地、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地,再次重重點了點頭。然後,猛地推開石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腳步快得像是逃離,又像是奔赴某個必須要去麵對的戰場。
石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禁閉室內,沈墨依舊維持著盤坐的姿勢,目光卻久久停留在那扇合攏的石門上,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材,看到那個帶著一腔孤勇和滿腔牽掛離開的少女背影。
他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攤開,掌心不知何時,已是一片冰涼的汗濕。
“相信我……”
“等我……”
他對自己低語,又像是在對門外那個已經聽不見的人承諾。
而石門外,清冷的光線再次籠罩楚清歌,她快步走著,仰起頭,不讓眼眶裡打轉的東西掉下來。
“信你。”
“等你。”
她對著空氣,無聲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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